第80章 (三)小毛的“愛”(1 / 2)

報上發表三巨頭會議完畢,對日提出投降通牒,但日拒之。新開河與老北門對開的外灘上停著數艘日艦,國貨公司三、四樓也都被日軍徵用了。消息說,RB本土四周美艦已衝入臨海炮擊。有謠言說:“中美將合作反攻,美空軍負責轟炸,中國陸軍將由浦東、南彙等路攻入SH又有說,中美聯軍已在舟山登陸,雲雲。但此似屬無稽,SH近在咫尺,日軍豈能安枕乎?但謠言之下,SH可糟了,逃難人極多,金子已高達一萬一千五百萬元。

今日是老趙、錢小開賣了銼刀請客,在紅門吃西菜,共四人,裕元未來,所食僅冷盤,牛排、湯、飯而已,據說是花了四十萬元。吃完回店,均臣就大瞌睡。瞌睡醒,小毛就來坐,她說她過幾日與其祖母回甬避避風頭,她們是往杭州行陸路。聽了,均臣馬上要她帶去信一封,並送其一萬元讓小毛路上買餅幹,小毛頗客氣了一番。在退讓中,小毛突然看著均臣的眼睛,小聲說:“我替你做媒吧。”均臣以為她說笑便嬉皮笑臉地說:“是替你自己嗎?”小毛也笑著說:“是的,不過你不要。”均臣回答:“這哪裏能高攀,一無財,二無貌,三無學,無一可取的。”小毛:“這倒不關,一個人窮有何關係,我見你很安份用功,將來也不至於吃苦的,本來老實說,我早有此心,我很愛你的,但自瑞發事後,我就冷心了。”均臣不覺心髒狂跳,受寵若驚,心想:她原來也“愛”我!?均臣坦白地對她說出那次所與之藥是阿司匹林,而不是自殺用的安眠藥,又拿出那封本來要給給小毛看的信出來。小毛看後似很感歎,見狀均臣說:“現在木已成身也沒有辦法了,反正你在七月初八已經與同新小開訂婚。”小毛含著淚說:“你從前為什麼不表示呢?”“我不喜歡表示的。”

正當他們談得相當有味,小毛那兩個小弟們來了,他們不便往下談,小毛隻好惋惜地揮手告別。小毛走後,均臣仍對小毛那句“我很愛你”一語,細細嚼之,確是至味,然料想她定是臨時感動,或此想象在其處膜破壞後才發生的,於是又覺得毫無價值了:“其實她肉體雖美,魂靈卻不美,更何況我之環境相當惡劣根本無此能力,再者,她見花折花,思想又舊,決不能持久的。她以為必嫁穀鍾,對我落得大方,所以說很愛我的而肯嫁我的,其實不可上當,這姑娘永遠是十三點病。”

午飯後,老鄉丁澄衷來了,他是剛由AH歸,均臣忙問該處情形。丁始終恍惚不言,但說那裏是新四軍,有其親戚在,同行者均大學生,在該處有多人宣傳,但他始終未動。均臣想追問更多情況,澄衷更不言了,說他馬上要走,並告誡均臣說,太心急不好。送澄衷到了門外,均臣便約其再相談,澄衷說,那就今晚五時至其愚園路的住處。

下午,均臣前往愚園路愚園坊70號,在丁澄衷的寫字間兼臥室中談話,此地為丁的錢姓表兄家,他拜表兄為師,近仍幫彼作事。其表兄為香港大學畢業,很有學問,但隻愛錢,無國族觀念。均臣與澄衷先談些廢話,均臣問其所看何書,何時與新文化相觸,澄衷支吾著,隻說隻看些散文,似乎是真話。被均臣逼著,澄衷終於說他與一些進步份子來滬,有數字,但都不便示地址。均臣叫他介紹,澄衷說:“還是不要吧,要是你走了,以後你母要怪我的。”均臣真是恨,心裏罵道:“此兄仍如在鄉一付忠厚腔,婆婆媽媽的。”所談不久,其表兄兼師傅來了,是一個大胖子,一身俗氣,均臣難耐,便先告辭回。

報上發表了正在波次坦召開的三頭會議,說是隻有九項條件,僅解除武裝,共管二項RB不答應。蘇聯不加入公告,日要求蘇斡旋,想與盟軍和談等,似乎和平空氣濃厚。SH大老板均安心了,金子跌在一萬之數。但大家心理上還是認為轟炸的好,找些刺激,可近日飛機也來而不炸了。戰呢?和呢?原像隻悶葫蘆,使人沉悶極,雖說天可亮,但究竟要何時?等得人難過。

一早,均臣就往成都路大沽路楊尉堂舊址,姨母家搬在那兒住著了,那是一個通樓,尚寬敞,然與虹口的住處比,似太狹窄了。中午均臣在姨母處吃了酒飯即返店,路上警報又拉起,忙避恒利大樓,但未炸,均臣掃興歸。但似乎沒吃飽,均臣便又買酒及荳坐店門外獨酌,適逢張炳初來店,均臣甚狼狽,但既來之也不必那個了,便大方地吃著,炳初見狀也無言。此時,方文耀來電,說是午後開“新生聯誼會籌備委員會”叫均臣出席,均臣敷衍著,他對此種官樣公式向來淡然處之。下午二時三刻,均臣與方文耀往新生,湯維利、朱仁利先在,他們不說什麼,湯維利先發了許多怪論,很可笑。朱仁利之友樂達觀、楊茉均大學生,也來參加,而且舉行選舉,他們早約好,竟舉均臣為學習股長,樂達觀為社長,均臣也隻好笑受之,認為弄弄也好。

從新生學校出來,就去了鄭瑞昌處,瑞昌一直要約均臣談,但自幾個月前認識瑞昌以來,均臣對他總是不歡喜,覺得他太照公式走,這種惡劣的公式化真使人恨。與瑞昌沒幾句閑話,隻是從他那裏借了《西行漫記》,定限期兩天一定要還,並不斷要均臣保密,萬不可對別人說,喋喋不休,均臣不耐煩地看了瑞昌一眼,說了聲知道了,就要告辭。雖說人家借書給自己是件好事,但做得好像欠了人家多少似的,就令人不快了,其實不說這麼多,難道就不知道他的好來嗎?均臣想到這裏撇了一下嘴。均臣正要告辭,瑞昌又拿出戲票六張,每張二千元,說是為藝術學校的那位叫孔另境的教務長義演《鳳還巢》,孔被拘四十天剛被放出來,據說心肺皆傷,又負七十餘萬債,故此義演純為救助他的。均臣沒說二話便掏出一萬二,將票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