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雲霧如煙,月色柔清明亮,也能照出個山野隱約的輪廓。
穿山過溪,紅鸞就落在熟悉的南離城外山野山居裏。
這些年木屋與周圍籬笆上的綠藤並沒有刻意修剪,這個時候已經將整個籬笆與木閣爬的滿滿的。閣外掛著淡黃紙糊燈籠,在夜裏散發著黃暈溫和的光。
紅鸞落地就拍拍大雕,讓它自己去休息,抬眼看著不遠小河邊上垂釣中年男子。他穿著暗藍的樸素袍子,布料洗的發著寒酸的暗白。頭發簡單的用邊口掉絲的不戴綁著,一動不動的舉著魚竿,垂釣。
“先生,雖然是夏天,但是這樣吹夜風也會容易生病。”紅鸞隨手將臉上的半張麵具收進懷裏,不拘小節的蹲在秦承身邊,撐著下巴,目光在他堅毅滄桑的臉上和一條魚都沒有的編竹魚簍裏流轉一圈。“先生又在學薑子牙,來個願者上鉤了?”
早知道是這樣,她當初就不應該隨口給秦承說了這個神話故事。這說好聽點是收養身心,大智慧的沉穩,說難聽點就是沒事找事,自己活找罪受。
秦承聽出她話語內的一點譴責關心,笑了笑,收拾魚鉤釣具,邊說道:“去了梧桐閣後怎麼沒回去,反而跑這裏來了。”
紅鸞幫忙提著他沒有一條成果的魚簍,站起身往閣裏走,俏皮笑道:“想來看看就來了,難不成先生不許歡迎?”
秦承不跟她一起走,隻把魚具放到木閣邊上靠著就往廚房裏去,對進屋的紅鸞喊道:“我去給你燒熱水。放好了東西去西邊林子裏把第三處埋著的酒挖出來,做些涼菜放著。”
“謹遵先生命。”紅鸞遠遠笑嘻嘻喊著,打開後門就去了。
一會的功夫紅鸞就回來將挖到手的兩壇子花雕放在院的桌上,至於涼菜也不過是簡單的做了番茄,黃瓜這些可以現成弄的東西,在桌上擺放好。
見秦承還沒有出來,紅鸞坐著伸手就掀開一壇花雕上封口,對著口處重重的嗅得滿心肺腑,享受的眯起眼睛,耳邊聽到寵溺的逗弄:“饞貓子,你來這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壇子酒?瞧著這滿臉的饞像,小心口水掉進去了。”
紅鸞抬起睫毛,看著秦承背著明月走來的身影,笑的無賴,“先生這林子裏埋的酒還真沒有我不饞的,酒未到口,聞香已醉啊。”是不是為了這壇子酒來的,其實兩人心裏都清楚的很。
秦承落座隻笑她沒有女子矜持,紅鸞聽著毫無壓力,夾著涼菜,給他到了滿碗的酒,自己就先飲了一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滿口酒香,雙眼愜意朦朧,好似一碗就醉了,實際不過慵懶得連眼睛都不想費力睜的太開——這人是真的從骨子裏的懶性。
這一來二回,兩壇花雕就被兩人解決了大半,桌子上的盤子也隻剩下殘渣。
秦承也隨著她的模樣靠在藤椅上,不過腰板還是硬的,不似她好似沒有骨子。他抿著唇,臉上有醉酒的迷茫鬆然,平時磐石含刀的眼睛也黯然一片,望著蒼茫的天空明月,沒有焦距,盡顯滄桑複雜。
隔了好一會,吐著酒氣緩緩問道:“鸞兒,聽聞秦國將秦燕那孩子給送來趙國當質子了?”
紅鸞“哈哈”大笑,努著嘴,一手擱著扶手撐著有些沉的下巴,嬉笑道:“我就說先生還要憋到什麼時候,可讓我好等啊。”
秦承瞳孔凝結恢複光彩,看著她姣麗蠱媚的眉眼,朦朧惺忪的慵懶神態,無奈道:“鸞兒,這本不是你的責任,人各有命,隻是若到必要時刻,還是請你能保那小子一番。”
“這請字一說,可傷感情了啊先生。”紅鸞笑的暢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這事關係身邊在意的人,怎麼也不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這道請求怕是沉澱秦承心中不斷猶豫糾結,她要是不來,他怕是要一直糾結下去。
秦承搖頭張口無言。眼前這丫頭心有七竅玲瓏,說了的,心裏的,她都看的明白。將剩下的花雕直接舉起壇子,隔著空倒入口中,酒水在月光下清澈泠泠。一口咽下,秦承頗有幾分嚴肅的歎息:“丫頭,你該多些為自己想,為自己活!喜歡的,追求的,在意的,想做就做,不要讓我們成了束縛!”話越到最後語氣越低越沉,眼裏一閃而過愧疚。
明知秦燕的事給她是添了麻煩,卻還是說了。這個事也隻有她最適合能幫得上忙,也隻有她是他最信得過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