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從旁邊人煙盒裏拿了根煙,咬著說:“說你跟他傻兒子似的,你還真當你是他兒子了?除了你爹沒人總能給你兜底兒,何況連你爹也沒給你兜。”
酒勁兒上來的肖遙不管不顧,旁邊有人“嘶”了聲,感歎道:“你這嘴……”
當初周沐堯為了跟何樂知好好在一起,衝動之下跟家裏出了櫃,他爸那麼多年沒搭理他,要跟他斷絕關係。可現在周沐堯連何樂知也沒有了。
肖遙話裏帶著尖刺,往周沐堯心上紮。
周沐堯一句不還,隻沉默地聽。
隨著人漸長大,似乎連“有話直說”都變成了一件奢侈事。一起長大的朋友玩了這麼多年,表麵上年複一年,關係一如從前,實際也隻剩下偶爾吃頓飯了。話裏越來越體麵,交往越來越客套,上學時那些偶爾的衝撞和矛盾早就沒有了。
因此肖遙一番話倒顯得有點真心實意,不管是對誰,總也算真性情了。
這不是肖遙第一次罵他,去年冬天還有次更狠的。那次周沐堯喝醉之後非常痛苦,說他害怕失去何樂知。
肖遙剛開始以為他常規念經,後來聽著聽著感覺不對,瞪著周沐堯問:“你跟我說真的呢?”
周沐堯看著他,眼睛紅了:“我不想瞞樂知了,遙哥我怎麼辦啊?”
肖遙愣了長達一分鍾的時間,睜著眼張著嘴,直勾勾地看著周沐堯。過後突然罵了句:“我操.你大爺周沐堯!”
他拎了個酒瓶站在茶幾上,指著周沐堯,酒醉之下鼻音都出來了:“我操.你大爺。”
那次何樂知來接周沐堯的時候肖遙已經走了,沒打上照麵。何樂知聽別人說他倆吵起來了,沒當回事,說:“正常,他倆哪次不吵。”
等到肖遙不再罵了,周沐堯側過頭去,仍然趴在那裏。
“哥。”
韓方馳坐在旁邊,沒喝酒,也沒怎麼出聲。他今天確實有點頭疼。
“樂知好嗎?”周沐堯輕聲問。
“我不知道。”韓方馳說。
“你倆有聯係嗎?”周沐堯問。
“有。”
“他看著好嗎?”周沐堯又問,一顆眼淚從眼角直接滑進枕著的袖子,“我想他。”
韓方馳沒再回答他。
何樂知到什麼時候也不會看著不好,這問題沒有意義。
“哥我什麼都沒有了。”周沐堯趴在那裏說。
他說話聲音小,隻有坐他旁邊的韓方馳能聽清,否則坐對麵的肖遙肯定會說他該。
韓方馳說:“不至於。”
周沐堯又說:“一無所有了。”
韓方馳看他一眼,問:“何樂知是全部?”
“是的。”周沐堯說。
韓方馳沒有肖遙那麼嘴毒,一直以來相對溫厚,不像肖遙那麼犀利。周沐堯從會走路就追在他後麵叫哥哥,小時候一個黑黑的胖小子,又活潑又淘,有什麼好東西都留著方馳哥哥放學一起玩。
韓方馳是發小,是哥哥,是實打實跟周沐堯一起長大的。
這會兒韓方馳微欠下.身,離得近些,看著周沐堯,平靜地問:“那這些是怎麼發生的?”
周沐堯視線空空地落在別處,回答不了,隻有眼淚無聲地又滑了一滴。
“哥你幫幫我。”周沐堯再次說。
韓方馳因為頭疼,正靠在椅背上捏眉心,問:“我怎麼幫?”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何樂知抓著一把衣服掛,準備把剛洗完的衣服一一掛起來晾幹。
聽見手機響,他轉而去拿了手機。
看見“方馳”的電話,何樂知還有點意外。這麼早就吃完了?
“方馳。”何樂知接起來,開了免提放在一邊,“怎麼了?”
“樂知。”周沐堯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何樂知手上動作一頓。
周沐堯帶著重重的鼻音,聲音裏滿是哀求:“我想見你,我們和好吧……”
何樂知能聽見別人的說話聲,甚至聽見有人在隔著電話勸何樂知給小黑次機會。
他沉默地聽周沐堯一聲聲地喊他名字,他聲音裏的難過和情感都不是裝的,句句都是真心,誰聽了都要心軟。
“你自己掛。”何樂知說。
“樂知。”周沐堯說,“我放不下。”
何樂知能想象到一桌人都看著周沐堯,聽著他打電話。無論自己出不出席、斷不斷聯係,時至今日,他依然是酒桌上的談資。
電話仍然是被何樂知掛斷的,之後屏幕上再次閃起“方馳”,何樂知等它自己結束之後把號碼加進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