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之後,鼓樓大街最繁華的地段上,一家名為蓬萊閣的酒樓開張了。高閣樓台,所有裝飾擺設都極清雅又上檔次,也不知是多少銀子砸出來的,老板是個不出名的小娘子,沒什麼背景。

而這酒樓規矩也與別家不同,每日菜單上的菜肴都不多,且都是不固定的,前日吃過的菜第二天再去就未必能再點到。而且幾乎日日換新樣式,有人問起來,那陳掌櫃便解釋道,世人若想尋得蓬萊仙蹤,然能否尋到都要靠機緣,她這店的名字也是憑緣分得貴人賜字而來,所以在生意上也著眼於機緣二字,緣來是客亦是友。

京城裏最不少的就是自詡風雅的富貴閑人,兼之蓬萊閣的酒菜也確實不差,所以一時間眾人追捧,若不提前預定連大堂位子都搶不到,更別提二樓的雅間了。

說起雅間,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令人好奇的事,位置最好的那處雅間,始終沒開放過,據陳掌櫃說,那處是要留給一位貴人的,縱然出再多銀子也不會開放給旁人,隻是自酒樓開張以來,這位貴人就從未露過麵。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從前不過受著一家破舊的小客棧勉強經營,突然這樣大手筆,本就有人猜她是暗中得了誰的資助,這樣一聯想起來,便有人猜測這位貴人實際上才是蓬萊閣真正的老板,更有好事者設了賭局,各人紛紛押注,賭的就是這位貴人究竟是誰。

押注最高的幾位,莫不是京中有名的風流嬌客,連已經被圈禁的平王殿下也榜上有名,蘇仁的名字雖在其中,然而下注在他身上的人並不多,畢竟一個太監,難以想象他能做出這樣折柳捧花憐香惜玉的舉動來。

有人好奇去找陳青鸞打聽,得到的答案卻是:有緣自會知道。

這一番經過自然也傳到了蘇仁耳朵裏,陳娘子這一手玩兒的很精明,孤女開店,若背後沒人撐腰,不僅容易被惡客刁難,也可能有同行暗中使絆子。而眼下她雖然明麵上沒有靠山,卻沒人敢欺負。

不過這消息卻不是從他手下的番子那得來的,因著皇上的病情加重,他這位手握批紅大權的掌印太監自是要替主子分擔的,十日裏得有九日宿在宮裏,剩下那一日,勉強夠把東廠事務中撿最要緊的處理完,自然無暇理會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若非高陽公主為了要去見識一下那蓬萊閣而想要偷偷出宮而求到他頭上來,他都幾乎要忘了陳青鸞這個人。

高陽公主素來是愛玩兒的驕縱性子,平日裏也沒少溜出宮去,但從來都是直接求了她母後放行,今兒找到蘇仁這來,倒是稀奇。

麵對少女希冀的眼神,蘇仁麵上一派溫柔的神色,語氣十分為難地道,“皇後娘娘若是不許,那自然有她的緣由,臣也不好逾矩吧。”

高陽公主歎了口氣道,“也並沒有不許,隻是母後說皇祖母最近要回宮,叫我乖乖待在宮裏,別惹出禍來,可我哪次出宮惹過事?更何況皇祖母又不喜歡我,哪裏會管呢。”

大楚與前朝的傳統不同,後妃雖有晉升,卻輕易不能抬成皇後,若皇後早夭或被廢,往往也是直接再從世家貴女中直接續娶一位,嫡庶之間如橫著天塹一般。所以雖然後宮嬪妃爭鬥的厲害,卻甚少涉及到皇後身上。

當年還是皇後的苗氏有意將自己的侄女指給太子慕容鐸做正妃,但是慕容鐸卻對溫太傅家的長女溫月華一見鍾情,不顧太後反對將她迎娶為太子妃,而他母後十分寵愛的侄女最終隻能作為側妃嫁進東宮。

慕容鐸登基之後,對皇後情誼不減,雖也陸續封了數十位有品級的後妃,但不過用來裝點門麵,就連憑借太後的麵子被封為貴妃的苗卿顏,多年來卻連個子嗣也沒有。隻可惜紅顏薄命,溫月華身子柔弱,生育太子時又遭遇難產,此後纏綿病榻數年,帝王雖願傾舉國之力尋訪名醫仙草,終究回天乏術。

皇後殯天之後,太後又建議皇上封苗貴妃為後,然而皇上卻又堅持讓先皇後的胞妹溫月如進宮為後。自此母子二人之間幾近決裂,近年來太後一直在五台山禮佛,這番突然回宮,定然是為了平王被圈禁的事,若自己不能加快動作,在平王被赦之前拿捏到新罪名,那豈不是功虧一簣,給了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想到這一節,蘇仁便不願再耽擱時間,答應放高陽公主悄悄出宮玩一日。小姑娘高興的不行,近日來宮裏氣氛愈加壓抑,她覺著自己簡直要被憋死了。

公主前腳剛離了禦所,蘇仁也撂下了手頭的公務,出宮徑直往東緝事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