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苦和尚
苦大師並不姓苦;誰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年齡究竟有多大;甚至不曾有人關注過;隻因他放佛身來便有無限傷心事一般;一整日都是苦著臉;平日常常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僧袍;給人看相測字;旁人見他儀貌堂堂多有幾分高人風範;多遵稱一聲苦大師;但也有不屑一顧的;直麵便叫苦和尚。
秋日、黃昏;道旁的梧桐也有氣無力的拉攏著垂下了枝葉,苦和尚現在正是滿麵愁容;身前擺著一個攤子,攤上放有八卦,木魚;佛珠;圖鑒之類的物品,也不知有何作用?
吵雜的街頭;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小城並不太寬廣;目力所至已經可以遙遙望見城門懸掛著大梁城字樣的牌匾,匾牌下,一個大漢高聲叫賣;正對麵處一婦人正跟小販為了三分銀子爭得麵紅耳赤;期間夾雜著孩童的歡呼聲;大人的喝斥聲,迥然是一副繁華的景象。但突然,這些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恰似有人拿了把大剪刀突然剪斷了一般。突然聽得幾聲烈馬嘶叫,有人大喊,山賊來了!霎時,躲得躲,藏的藏;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也不知為何轉眼間便溜得不見的蹤影,剩下的人隻得楞在原地唉聲歎氣,因為這時,有一列高頭大馬洋洋灑灑幾十人已經闖了過來。當頭一人刀疤臉,方巾頭,是一個彪悍的大漢,他如鷹一般的眼睛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聽好了,雁蕩山呂八在此,諸位身上的金銀財物通通給我拿出來,若是敢有半分窩藏的;嘿嘿,他伸手自地攤上抓過一個木板,雙手戳了幾戳,木板便成了碎木屑簌簌落下。隨行數十山賊哄然叫好,眾人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見了這架勢更是驚得簌簌發抖,更哪有人敢抵抗。
於是一眾山賊便開始上到人群中去搜尋金銀,這簡直是第八流的強盜行為,但事實上,這一眾人也恰恰就是附近的綠林好漢。在場之人皆是敢怒不敢言,臉上的神情又是無奈又是惋惜;有的垂淚;有的哀求,卻沒敢出言觸怒什麼的。他們是尋常的百姓,可挨不起別人的三拳兩腳。
和尚苦著臉,也是一般的低著頭,神情似乎又害怕;又心焦;因為這時已經輪到搜他的身的。他跟前的那個長臉的漢子看看他那髒得不成樣的尊容,與身上那破得不成樣僧袍,皺了皺眉頭,道:身上的銀子拿出來!他沒有強搜,不是不敢;他不願。他也不曾想過眼前這和尚能搜出幾兩銀子。果然,和尚苦著臉;低聲道:和尚沒有銀子,他的頭埋得更低;神色也似越來越不安。長臉大漢又喝道:有甚麼值錢東西沒有,也拿出來。和尚的頭垂得更低,聲音也越來越細小;低聲道:和尚也沒有值錢的東西。長臉大漢大怒,正想衝上前去,他身旁一個方臉漢子突然拉住了他,打住,這窮和尚看也是個幹木頭,沒甚麼油水,扯呼了罷。扯呼就是算了的意思。那長臉大漢也就此打住,片刻後一眾強人收好財物又鞭馬離去。
眾人這才終於長長噓了一口氣,卻開始埋怨起了和尚:見鬼的死和尚,就知道見和尚就要倒大黴的。天殺的臭和尚!罵強盜他們不敢,罵和尚他們卻是敢的,非但敢,簡直越罵越起勁。
眾人越罵越凶;和尚的頭也埋得越來越低,但是他突然卻站起身來,緊接著便一個倒縱飛了出去,其行動之疾迅;急如流星;眾人目瞪口呆,隻見那和尚縱躍幾次便追上了馬群,突然勒住馬頭,雙手用力一拉,口中吐氣開口道了聲著,當先的兩匹馬便直直停了下來。後麵的馬群眼見就要撞上前頭的兩匹馬,但見這時,那和尚僧袍一揮突然躍入馬群,蒲扇般的大手不住連拍,每一拍定然有一匹馬被點到,而被點之馬被立即哼也不哼,木立當場。隻片刻數十批馬群便如同給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和尚這才倒縱一躍回到馬前;眾人都看直了眼睛;這是甚麼功法?那群強盜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但這樣的功法莫說沒有看過,簡直連聽也沒有聽過。
呂八臉上已然變色;嘎聲道:你……做甚麼!他口中雖然嚴厲,但心中卻已直打哆嗦,他戳木條的本事對付尋常百姓還將就,對付高手無疑差得遠了。難道眼前的這位高人想黑吃黑,他越想越覺得此事大有可能,不由得冷汗直冒。
那知道和尚卻突然鬆開了拉馬的手,慢慢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雙手捧了過去,口中道:我剛剛說我沒有銀子,其實和尚說謊了,和尚剛剛犯了嗔念,會生心魔;要回去好好研讀般若清心咒;向我佛告罪;這二十兩銀子的。請你們收下。
眾人麵麵相覷又是傻了眼,這位老和尚莫非是個瘋子,現在他不搶別人的錢財,別人已經燒高香了,居然還將自己的銀子掏給別人。呂八臉上陰晴不定,他顯然還在猶豫著。
和尚又道:你們若是不收下,就是不肯原諒我,和尚也隻好跟著你們浪跡天涯,天天懇求,直到你們原諒我為止。
呂八終於咬咬牙接過那二十兩,顫聲道:好,那…我們就原諒你。
苦和尚臉上登時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突然翻身一縱又躍了開去,轉了幾個街角,便再沒了影蹤。眾盜麵麵相覷,隻覺得此事詭異無比,他們下次打死也決不再來這地方做這買賣。果然,此後數月內,原本驕橫跋扈的雁蕩山十三寨綠林好漢全都銷聲匿跡;再沒有在大梁出現過,無人知道為什麼,隻是半年後偶然有人發現那一眾山賊早已經橫死在雁蕩山一窟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