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迪飛再回到夫道院,已經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夜很靜,也許太安靜了些。連晚風吹動門窗所發出的咯吱聲響也能清晰可聞。屋子並不豪華,也不寬敞,隻有屋內的陳列還算整潔,迪飛就斜斜靠在一把紫杉木做的木椅上;雙目微閉;神情安逸得有如安坐在龍椅上的君王。但突然他又睜開了閉著的雙目,便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密促的破空之聲,聲音雖然又輕又細,但在迪飛聽來無疑已經足夠清晰。
來人身手雖然不弱,卻似乎是個毫無經驗的新手,居然連禦器飛行時的破空之聲都未曾有絲毫掩飾,看來若非有恃無恐,便是一個大白癡。
迪飛歎了口氣,看來苦和尚說得不錯,麻煩果然已經找上門,或許真應該找個地方避一避才是上策。更何況他雖然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好管管閑事,但更多的時候他隻要還能躺著是絕對不願站起來的。這回也一樣,他根本打算站起來,事實上他也沒有站起來,隻不過突然跳了起來,緊接著貼窗躍了出去,到了窗外突然用手一勾一帶便縱身躍上了屋頂,緊接著才聽得“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一塊巨石淩空砸下的聲音,然後一整間屋子便已經垮了半邊。
就在這時對麵屋脊最頂端的一個黑暗處有個粗狂的聲音突然的傳來:那姓迪的王八灰孫子快給老子滾過來。
迪飛怔了怔,突然苦笑一聲,看來來人非但沒有半點做錯事的覺悟,還一副替天行道的樣子。他除了苦笑還能怎樣,難道還真的灰溜溜的滾上前去。
那人雖然叫別人滾過來,自己卻早已經忍不住翻身越了下來,看來來人定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火爆脾氣,別人遇見這種情況就算不愁死也會被急死了,迪飛卻突然笑了,似乎還笑得很愉快。
那人飛躍下來站在屋沿處,蒙著臉,雖然蒙著臉,嗓音也故意粗聲粗氣,但迪飛已經聽出來,這人正是巫人豪。
巫人豪卻似乎沒有發覺這點,他冷冷道:閣下覺得很好笑?
迪飛笑道:我要是跟別人說,最守規矩的茅山弟子,居然半夜前來把我的房子砸了,還要尋我比劍,隻怕沒有人會相信的。
巫人豪怔了怔,突然蒙著的布扯下來,冷笑道:看來閣下果然不笨,但他突然又陰陰一笑:但莫要忘了,我此次來尋閣下並非是來比劍的。
迪飛眨了眨眼睛道:兄台不是不找我比劍,難道是請我喝酒,把酒言歡,那抱歉得很,在下對男人向來缺乏興趣,尤其是對著一個黑頭黑臉的黑小子,更加無趣得很,連半點興趣也欠奉。
巫人豪麵色變了變,口氣卻愈發冷酷,冷道:很好,閣下要言笑最好趁現在抓緊時間,閣下若是足夠聰明最好趁現在多留下幾句遺言也不妨。
迪飛突然不笑了,神色也仿佛有些吃驚。
巫人豪道:夫人本來隻讓我取閣下一手一足,再挖去閣下雙眼,可閣下如此不知趣……
迪飛打斷他道:在下煩惱正多得很,分些給兄台也是不妨,但眼睛卻隻有一雙,連一隻也少不得,少了一手一足的迪飛恐怕模樣也難看得很,隻怕不能給你,夫人的美意也隻好請兄台一並婉言謝絕了。
巫人豪道:很好。
迪飛道:很好?
巫人豪道:幸好還有一樣東西雖然長得不太好看,卻也勉強還能交差。
迪飛忍不住問道:什麼?
巫人豪麵上露出了一絲譏諷之色,冷冷道:你的頭!話剛說完,手中法寶猶如匹練一般當頭打來。
他人長得斯文儒雅,脾氣卻既不斯文,也不儒雅,打起架來更是半點也不含糊,手中一柄碧青長劍閃著慘青的劍光,每一次揮動都帶著寒森森的劍氣,茅山道術本是沉穩柔和剛正的一脈修真法門。在他手中使來卻似乎更帶了三分陰柔激進。迪飛歎了口氣,從對方劍光出手開始,他便一直向後急退,從屋頂退到屋角,再從屋角退到地麵。巫人豪的劍光雖快,但卻始終與對方的身子差上半寸距離,非但無法刺中對方的胸口,甚至連對方的速度都有些跟不上。巫人豪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的臉色立刻漲得通紅,他所施展的招式乃是茅山上乘道術,巫人豪資質聰慧,於修道一圖正是天賦奇才,雖是年少卻已經修得七成火候,料想此番下得山來當世間已經少有抗手,怎料初次出手居然連對手的衣角都沾不著,如何能不驚?須知淩空禦劍之術雖然不易,但對手倒縱趨避豈非更加難上十倍。巫人豪連擊不中,突然厲嘯一聲,伸手一招;漫天的劍氣好像都突然回到了那柄長劍之中。他口中誦咒,左手握住劍訣,右手並指如刀,法訣連動,如此幾番之後;但那柄碧青長劍的光芒卻似乎不增反減,反似弱了幾分。巫人豪麵色蒼白;突然探出一隻手握住劍柄,整個天地都似乎凝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