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詩青站在船頭臨風而立,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念著這句前世耳熟能詳的詩句。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有攜夫同遊江南的一天,現在卻不僅適應了這個時代,還娶了夫,雖然有著陰謀縈身,但日子總是平淡幸福的,他的所有都被她刻記在心,真的是放在了心上地疼著。
如今想來或許也對前世的丈夫有了一些愧疚。那時候她總是忙著工作,忙著上位,忙著做出業績好升官,卻忽略了丈夫和家庭,最後造成了那樣的局麵。母親說的話很中肯,她不該忙著自己的事業而忽略了家庭,畢竟事業不是永遠的,而家庭卻要陪著自己一輩子。
“詩青,外麵涼,進去喝口熱茶吧。”
詩青正想著,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她輕輕一笑,並沒轉身,卻是側了頭,眼睛仍舊看著泛著波濤的河水,說道:“站這兒很舒服,煊兒,來。”
夏燁煊走了過去站在她旁邊,詩青左手一揮搭在他肩上,鬥篷便順勢罩住了他。把人摟進懷裏,詩青先是摸了摸他的手,覺得並不涼,這才放心地擁著他,指給他看:“這條運河並不算太寬,開鑿建立之初朝野上下一片反對,那時候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執意為之。好在這些年過去,總算有了成效,那些謾罵的聲音也漸漸少了。”
“運河開了,南北商來商往方便很多,省了不少路上行程。”夏燁煊笑道:“都是沾了你的光。”
詩青輕笑一聲,“你也懂這些?我的煊兒不是隻會待在屋子裏繡花撫琴的男子,竟是胸有乾坤呐。”
“我、我就隨便那麼一說。”
夏燁煊用手拐撞了詩青一下,力道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但這種類似於膩歪的動作卻讓詩青無比享受。詩青牽著他走到船頭一張長藤椅上坐下,將人抱在懷裏,臉蹭著他的細肩喃喃:“煊兒會不會覺得嫁給我後,變得有些無所事事了?”
“嗯?”夏燁煊側頭看她,見她雙目明亮地望著自己,與那慵懶的語調不相符合,不由一怔:“怎麼會無所事事?”
“你呀,往年一直操勞,累了身子,現如今嫁給了我,在王府裏一下子閑適了下來,卻變得有些不開心了。”詩青輕刮了下他的鼻頭,好似回憶一般地說道:“到王府後,不管是玉總管教你管理府內事務,還是你裴敬跟你說那些規矩禮儀,你都很認真地學。即使你心裏其實並不開心。”
“沒有,我沒有不開心。”夏燁煊急忙否認:“我很高興可以學這些為你分擔,又怎麼會不開心呢。”
“可你最喜歡的還是做糕點吧?”詩青憐惜地輕拍他的手說:“去右相家的時候,你端著糕點來時,臉上的神情充滿了欣喜和快樂,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夏燁煊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說。
誠然他喜歡做糕點,這項工作他做了好幾年,早已成了一種習慣。當可以將糕點味道做出不同於常味卻依然會覺得好吃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最開心的。這種成就感和巨大的滿足感也是一直支持著他繼續開著點心鋪子的原因。嫁給詩青後,他不需要再做點心做糕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一下子填滿了他的日常起居。他努力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必須接受的,因為詩青是攝政王,嫁妻隨妻,理當如此。
開不開心有什麼好計較的?他願意為了她學這些,願意將自己投入到她的夫君這一位置上去,不就可以了嗎?
“煊兒,我說過的,你不必為了我做什麼改變,我娶你不是為了要改變你。”詩青拉過他的手癱在掌心,目光流連在上麵:“你看,你的手有薄繭,這代表你做家事已經很多年了。這雙手摸著並不光滑,也不細膩,可我就是喜歡這雙手。洗衣服時被凍得通紅的手,做糕點時靈巧活泛的手,早起為我整理衣領的手,執筆輕輕刻畫賬目的手,即使有薄繭又怎樣呢,牽你的手的時候那種摩擦中帶來的微微酥麻感,讓我一牽你的手就知道是你。”
夏燁煊的眼睛慢慢濕潤,詩青卻還在繼續說道:“那些東西學一學也就是了,知道那些,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不喜歡的,不必去深入。玉總管還沒老,裴敬也是個精明人,有他們在你身邊,這些你都可以放放。成親前我承諾過,若是婚後你想繼續開點心鋪子,我就給你開一間點心鋪子,你可以去做糕點,可以研究新的口味,隻要你想做,便可以去做,我不會攔著。”
“詩青啊。”
“嗯,所以我一直都在。”詩青伸手輕輕拂過他滴落下來的淚,歎息一聲:“說過不讓你流淚,可你老是流淚,我的承諾總是做不到。煊兒,怪我嗎?打擾了你平靜的生活,把你拉進我的世界裏,半強迫地娶了你卻不能讓你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不……”夏燁煊被淚水洗過的雙眸晶亮:“不是打擾,你也沒有強迫。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或許還在一片灰暗裏拔不出身來,可你出現了,你送我暖玉,送我藍錦,帶我去天上局客,陪我過雙十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