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宮以來,安笑然還是第一次見自己宮裏這樣熱鬧。前殿到後殿的廡廊下頭,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各宮的奴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均是雙手捧著各色的禮品,離開的時候,臉上依舊滿麵喜悅,如同抹了蜜糖,叫看見的人都覺得心甜。
紫菱一臉的不高興,看著這些人魚貫出入,隻覺得心裏煩悶叢生。
安笑然看著她格格不入的表情,不免奇怪。“你這是怎麼了?這樣好的時候,一臉的憤怒,像是誰惹著你了?”
“還不是這些不知深淺的奴才!”紫菱嘴上隻敢罵奴才,心裏恨的卻不是隻有奴才。“齊妃娘娘才一出事,內務府那幫子狗奴才就開始敷衍咱們。連例錢都足足少了三成。哼,才隔了一日,小主就被皇上冊封了貴人,他們這才咧著嘴巴巴的又多給送過來,說是算錯了帳。哪裏就會算錯了,無非是他們預見不到皇上的聖旨罷了。否則,看他們一個一個的還敢這樣輕視人!”
安笑然反而平靜,嘴角微微上揚。“既然知道狗眼看人自古就是低的,你何必跟他們生氣,犯不上。”
“小主,怎麼能不氣。好歹您現在還懷著皇上的龍裔呢!如此的境況,他們都敢造次成這個樣子,還不是活活的把人氣死了麼!”紫菱越想,心裏就越生氣。有些話,她沒對安貴人說起,去內務府令份例銀子的時候,還沒那些狗奴才毛手毛腳的好一統奚落。當真是要把人氣死了。
“是啊,有這個孩子,落得如斯境地也要遭人奚落。若是沒有這個孩子……”安笑然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縫,一齊灌進了涼風,恨不得一瞬間就將她的血液凝固成冰。
紫菱唬的臉都白了:“小主,您別說了。孫院判前些日子不是還來請國脈,說您的龍胎安穩麼。您何必自己嚇自己。再說,寶寶小氣,不怕您腹中的龍胎忌諱!”
“紫菱啊!”安笑然笑得有些蒼白無力:“有些事情,心裏所想與實際根本不可能一模一樣。縱然我有這個心思,想要護住他完全,但未必我有這個能力。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萬一這個孩子真的保不住,咱們也不能光是傷悲畏懼,總得想想別的法子不是。”
低下頭,輕輕的撫了撫自己平坦的腹部:“總之,這個時候一定要多想想辦法才好。”
“貴人,熹妃領著後宮諸位娘娘、小主來瞧您了。”小冬子一臉喜色的走進來,打了個千兒就道。
安笑然知道她們早晚得來,隻是沒有想到她們竟然一起來了。“請進正殿去吧,這麼些人,隻怕內寢也坐不開。”
“嗻。”小冬子哪裏知道別的,喜滋滋就退了下去。
倒是紫菱憂色不減:“小主,她們這會兒來肯定是不安好心,您怎麼不推諉說身子不爽,請她們會去也就是了。”
“那怎麼行,你不是也聽見了麼,熹妃領著大家夥兒一起來的。我拂了她的麵子,往後可怎麼熬?現下表姐不濟了,除了皇後與貴妃,這宮裏顯赫的也就隻有熹妃了,怎麼得罪得起。再說,她們想必也是想看看我現在到底是何種悲慘的樣子,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禍事,我必得要振作起來,好好給她們瞧瞧才是。若是這麼容易就倒了,不是更讓人笑話麼!”
聽安貴人說的頭頭是道,紫菱也慢慢的隱去了滿麵的不悅,漸漸放寬了自己的心。至少,佯裝一副歡喜的樣子,伸手拖起安氏的手:“奴婢明白了,貴人,咱們走吧。”
“唔。”安笑然習慣了人前人後兩副樣子,哪怕是在自己身邊人麵前,也依舊不會真的表現出自己的真心。她其實巴不得這些人來,巴不得這些人在長春宮裏鬧出些什麼。無孕之事,除了景陽宮被關起來的那一位,就隻剩下孫院判和自己知曉了,要怎麼才能讓這件事情完美的收場,看來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做滿的。
“給各位姐姐請安。”安笑然瞧著人來的真是很齊,不禁歡喜的隻剩下笑容了。“難得各位姐姐來妹妹宮裏做做,未曾事先準備,怠慢了,還望各位姐姐不要見怪。”
雁菡是妃位,理所應當最先開口。“安妹妹太客套了,快坐下說話。你身子不便,連皇後娘娘也免去了禮數,在座各位都是姐妹,自然不在意禮數。凡事均要以你腹中的皇嗣為先。”
耿幼枝連連點頭:“可不是麼,什麼都不及你的身子金貴。”
武歆音沉默無語,雙眼卻直勾勾的盯在安氏的腹部,似乎想透過她的衣衫皮肉,看看裏麵那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