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跟他說說那小和尚的事兒,也博他一樂。嘿,披著僧袍入青樓還能在這麼多人麵前招搖且還不怯場,這個小和尚看著倒比上次廟裏更有意思了。對了,你順便去安排下,譴兩個機靈的小子探探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清客應命而去,此前因見的多了一直慵懶著提不起精神的白胖中年終於來了興致,端起麵前酒樽一邊呷著一邊饒有興味的看向舞台。
柳輕候此時剛剛踏上舞台並退居於一側,而後目光一瞥間就在端坐的五個評判中找到了他的目標。
其實這一點兒也不難,因為他的目標是評判中年紀最大風儀最好的那位,同時位置也最居中,顯眼的很。
五旬左右的年紀,中等身量,微胖身形,容貌雖說不上出色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卻清晰可感,頜下三綹長須更為其平添了幾分飄逸,其人與柳輕候想象中的差距不大,正是一位深具江南韻致的溫潤名士。
柳輕候一瞥之後臉上神情平靜如常,心裏卻是激動的不得了。為你一首詩讓我後世裏又學又背,連記筆記帶翻譯,一支水芯筆都差點用光,今天終於見著你的活人了。
張若虛啊張若虛,幸會幸會!
幾乎是在心裏念出張若虛這個名字的同時,腦海裏條件反射般浮現出“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緊隨其後出現的就是班主任兼語文老師說到“孤篇蓋全唐”時口沫橫飛的興奮。
哎,可惜不能從唐朝打一個電話回去,要不然那個對張若虛崇拜到極點的老文青班主任必定會哭著喊著要穿過來,按他對張若虛的癡迷程度,別說魂穿,隻怕就是裸穿也會在所不惜。
不錯,此次比賽的主評判就是早已名動天下卻又官運不濟,與賀知章、張旭、包融並稱為吳中四士,並以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橫絕的進士及第張若虛。
《春月花月夜》被聞一多讚譽為宮體詩頂峰上的頂峰,而六朝梁陳之際出現的宮體詩又是最講求聲韻和諧的,這種情況下張若虛想不妙解音律都不行,加之其人成名早、名聲大,偏偏官運不濟沒資格參與封禪大典,簡直就是此次花魁大賽天造地設的主評判人選。
行會能把這尊文壇盟主級的大佛請出來花了多大代價不論,這事兒辦的簡直太漂亮了,委實值得柳輕候給他們一百分外加三十二個讚。
柳輕候因為乍見張若虛引發的胡思亂想中,九娘與老樂師在眾評判們錯愕的眼神中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之前的參賽者上台表演時都是一人,這回卻是兩個。之前的參賽者上來致禮之後就開始直接表演,這回兩個表演者卻是操弄器樂之前先來了個師徒間的主客問答。
因為足夠反常所以想看,當兩人開始表演時,喧鬧很快平靜下來,尤其是舞台周圍可謂鴉雀無聲。觀摩區、貴賓區以及五位評判聚精會神的看著麻衣高冠、白發蕭然的老樂師盤膝而坐,斑駁古琴置於膝上。
看著稚齡紅顏,雙眼澄澈的胡風美少女對著老人斂衣下拜,一絲不苟的行了一套繁複的禮節,五評判中出自宮中教坊司的兩位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句,“咦,是古禮!”
眾目之下,舞台中央,紅裙美少女拜禮完畢後清脆著聲音恭敬開問,“小女淺薄,卻有好樂之心,請先生開示大樂之道”
舞台之上一陣風來,蕩起老樂師的麻衣衣袂,蕭然白發,這一刻,他那蒼老高古的臉上師道尊嚴似乎聖潔的在發光,就連聲音都顯得渺遠出塵,“大樂之道首在樂德,樂德之要,在中、在和、在袛、在庸、在孝、在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