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誰與爭鋒?(2 / 2)

王昌齡不再看九娘子,低下頭將整首詩完整的自吟了一遍: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吟罷,他臉上奇怪的表情消失了,雙手又開始搓起來,“頷聯那兩句太佳,我隻恐其後繼乏力,弄成個有名句而無名篇就太可惜了,現在看來剛才實是多慮了。夏卿,如何?妖不妖?你說妖不妖?”

在詩歌一道上王縉精於品鑒更勝於創作,因是品味的細致所以從詩境裏出來的就比王昌齡慢,此時猶自沉浸其中的他甚至都沒聽清楚王昌齡說的是什麼,嘴裏隨意回應著,“妖,妖,妖”

王昌齡大笑,“某該慶幸今日還好沒下場,限時限題限韻本就極難,此詩一出,縱然常建也要避他一頭鋒芒,今日場中,還有誰可堪爭鋒?”

似乎就是為了應和他的話,詩客們候場的帳幕門猛然掀開,裏麵的人一湧而出,目注高台微微側首,要將蕭九娘子所唱聽的更清楚。

距離這麼近,其實他們在帳篷裏也是聽得見的,此時表現不過是有些不可置信,非得親耳仔仔細細清清楚楚確認罷了。

二疊之後又是三疊,等明白無誤的聽完之後,詩客中已經下過場的臉色倒還平靜,隻是無奈搖搖頭罷了;那些候著還沒下場的表情可就不自在的很了,麵露苦相者有之,抓耳撓腮者有之,麵色凝重者有之,不一而足,一言難盡哪。

三疊已唱到尾聲,最終收聲停音作結。九娘已經收了琵琶,舞台下麵卻沒什麼動靜,這可是今天比賽以來前所未有過的,前麵縱然再差總有個響動,就是喝倒彩那也是個聲兒啊。

就在她莫名所以進而有些心生惶惶的時候,舞台下方站在觀者最前方的襴衫士子群中猛然大爆出一聲“好”,聲音之大之突然嚇得九娘雙手一顫,心愛的琵琶好懸沒掉下去磕在舞台上。

下方觀者們多是直觀感覺好聽,感覺這一首跟前麵聽到的都不一樣,但也正因為如此反倒拿不定主意,所以聽完後才沉默了一會兒,怕喊錯了遭周圍人鄙視。

現在前排那些讀書人突然集體爆彩,這可是今天的頭一遭,他們這一爆瞬間點燃了舞台下其實極短暫的安靜,刹那間彩聲掌聲蜂擁而起,來的既猛又烈,仿若雷鳴。

九娘名義上是醉夢樓的阿姑,但其實從未見客,上次第一輪比賽中也隻是作為許公達的陪襯,完全沒有作為焦點人物被人蜂擁喝彩的應對經驗。可憐的小丫頭此刻真是被舞台下過於火爆的場麵嚇住了。

本是粉肌玉膚的臉上通紅通紅的,大大的眼睛裏噙著淚,整個人抱著琵琶茫然不知所措,此情此景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小鹿在森林裏瞪著水汪汪澄澈的眼睛全身瑟瑟。

彷徨無措中她的眼神終於抓住了依舊站在舞台最角落的柳輕候,這個壞蛋竟然在笑,笑的眉眼彎彎開心極了,這還不算,他那高舉起的雙手還在若合節奏的使勁拍著巴掌,似是在刻意引領下方觀眾跟他一起。

九娘真的是馬上就要哭出來時,終於從可惡的無花的唇形上讀出了兩個字,致謝!

哦,對,致謝,是應該致謝!

有了指引,此刻的九娘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抱著琵琶向舞台下方躬身為禮,但結果卻是她一行禮下麵的彩聲就跟反彈似的越大,又把她嚇一跳。她又行禮,又反彈,其間下方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並開始效仿柳輕候拍巴掌的動作,而且拍的越來越合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