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說李商隱是生在滎陽就是個線索。那滎陽可不是個普通地方,滎陽鄭氏位列五姓七望,國朝初年太宗皇帝讓當時的宰相兼文壇盟主虞世南編訂《氏族誌》,人滎陽鄭氏可是僅次於博陵崔、範陽盧、清河李而位列第四的大士族,座次比王縉出身的晉陽王氏來的還高。
在滎陽就沒有鄭家不知道的事兒,隻要遇到鄭家子弟沒準兒就能問出些什麼來。
見三人討論的差不多了,柳輕候才躡手躡腳離開窗戶,而後輕咳一聲施施然重新回到屋裏。
人剛走進去就見常建肅容起身,然後端端正正給他行了個禮。這把柳輕候嚇一跳,身子避開以示不敢受禮。
“我朝重詩,甚或以詩科舉,以詩取才,詩名幾無異於功名。若別人遇到這樣的事多半是將詩據為己有以揚其名,至少也是緘默不言弄它個似是而非。能做到無花你這般坦蕩的實在太難得了,一夢之私尚且不肯虧心,此真慎獨君子也,常建今日輸得心服口服”
“先生何曾輸了?跟你比詩才我是拍馬難及啊,先生萬勿客氣,請坐,請坐”
柳輕候忙不迭的讓著,誰料常建卻怒了,雙眼圓睜的盯著柳輕候,“誰在客氣,莫非和尚你以為我說這番話是虛偽矯飾?既然如此,留之何益,告辭!”
瞅瞅這翻臉翻的那叫一個利索,為人耿介到這個地步,難怪哥哥你把人生的一手好牌打了個稀爛。
才氣大、名聲大、中進士還早,真可謂少年得誌的典範人物卻一生仕宦都不得意,最終長期淪落江湖,一生遭際直讓後人歎惋不已。
柳輕候心中歎著,手上急急忙忙攔著,又陪禮又認錯的好歹把人給留下來了。太特麼有個性了,個性到你都不敢跟他客氣下,簡直活就是個爺啊,心塞!
這邊剛安撫住,那邊王昌齡又搓著手誇上了,“此言不謬。當年詩壇領袖如宋之問者,為了一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名句不惜悶殺外甥劉希夷以奪其句,可見因詩害命都是有的。
無花你偶得如此佳詩卻能做到私夢而不虧心,這等棄天下詩名如敝履的高義之舉確是坦蕩君子,士林典範。今日能與你結識,某亦覺幸甚”
王昌齡滿臉讚許欣慰的說完,常建當即朗聲稱是,王縉雖然沒說話,頭卻是也點了好幾回的。
柳輕候在後世就自認臉皮不算薄,現在卻被誇的好懸站都站不穩了。被兩個名垂詩史的人物這樣不要臉的猛誇,哎呦,快拿血壓計來,血飆的我頭暈,也不知血壓衝到幾百幾了,對了,不要電子的啊,要水銀的,水銀量出來的準!
王昌齡是個急性子,跟棲鳳閣的事情又沒了結,事情聽完後起身就要走。他一走常建、王縉也就沒再留,三人結伴而去。
隻不過走之前王昌齡與常建都特意向柳輕候通報了個人信息,諸如字啊號啊籍貫什麼的,也一並通報了他們在京中的住處。
柳輕候早聽王縉說過士林中的一些規矩,知道這是兩人要與他正式定交,當下也忙收了臉上的笑容,認認真真報了自己的信息。
野法號:無花;終南山中漏春寺首座;至於名字,想了想還是報出了後世的本名柳輕候。
“呦,沒看出來無花你還是個首座,失敬失敬!”
柳輕候向王昌齡嘿嘿一笑,“夏卿先生去過的,就是一既破且窮的山野小寺,終年不見香客,和尚加我一起兩個,度牒卻是一份沒有”
王昌齡聞言伸手指著柳輕候哈哈大笑,旁邊站著的王縉也自莞爾。倒是常建問了一句,“你這是家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