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處,王翰語氣倒越發認真了,“你且放心,某亦是晉陽王氏出身,家世並不辱沒於你。且某家累世豪富,陪嫁上也定會讓你滿意。愛婿,你意如何啊?”
這一聲“愛婿”叫的柳輕候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果然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王翰絕逼是宗師級的老流氓啊。
遇上這樣的老流氓柳輕候也隻能無奈起身,倒是先一步站起來的九娘子斂身為禮的同時笑眯眯道:“別人捉婿好歹是在榜下,尊客卻是直接上門搶了,無花說的沒錯,果然是惡客!”
李白聞言又是大笑,一臉的陽光燦爛,一臉的沒心沒肺。
看著李白、王翰兩人燦爛繽紛的衣飾,柳輕候覺得有些頭疼,這倆貨可都是千金散去不眨眼的著名富二代,他這裏要啥啥沒有,怎麼搞接待啊。
正自琢磨著是不是幹脆就把兩人直接領到醉夢樓,那邊九娘子已出言告退要去準備待客之物,不過卻被王翰抬手給阻止了。言說既已做了惡客,斷沒有再讓主人勞心費神的道理。
說話間拍拍手,院門口照壁處一個長隨應聲而入,王翰低聲吩咐了幾句,長隨轉身跑出去。
等候的時間柳輕候問起了李白的來意,這貨大喇喇說他今日要給王翰送行,無奈卻買不到贈別的斷腸酒,隻能把遠行之客一起領過來找他這個朋友,結果來了之後發現院門大開,所以就有了剛才那麼一出。
李白這來意聽的柳輕候簡直要為之絕倒,更神奇的王翰居然還真跟他一起來了,多麼清奇的腦回路啊,土豪啊土豪,做你的朋友壓力真不是一般大。
李白說完,王翰笑著接道:“漏春能釀銷愁酒,但是愁人便與銷。某今日可是很愁很愁,正需烈酒以澆之”
這還說毛啊,柳輕候看了看九娘子,九娘子當即會意而去。
“既是贈別,子羽兄這是要去哪兒?”
“汝州,某是去赴任汝州長史的”,王翰說的不在意,但眉宇間的那一點落寞卻是怎麼藏都藏不住。
旁邊李白接過話頭說起了備細。出身豪富、性情灑落不羈的王翰當年也是因張說賞識並援引才得以進入京城任職,如今張說罷相,因豪放不羈的性格本就不為同儕與上官所喜的王翰自然也就在清洗之列,被人攆出京打發到了汝州長史的位子上。
李白的介紹勾起了柳輕候腦海中關乎王翰的不少記憶。盛唐諸大家詩人中,這位老兄還真就是最具個性者之一,其人從不在乎什麼官場規矩,活的就是個快意,最喜歡的就是“日聚英豪,從禽擊鼓,日為歡賞”。
這樣的人自然就是喜歡的相當喜歡,不喜歡的就特別討厭,於是他這個官場異類也就自然而然的一生仕宦不得意了,不過他自己也不太在意,且死不悔改,活的那叫一個灑落豪放。
這是個真正有盛唐氣象的盛唐人物,難怪跟李白如此投緣。
李白的介紹方式很文人,夾敘夾議嘛,議論的內容卻很憤青,直把大唐官場一通批的體無完膚,其間大段大段《離騷》的引用已初見“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之風采。
性格決定命運,眼前二十六歲的李白身上已經可以看到他二十年後的影子。
不過以柳輕候當下的心境,李白說的這些他還就是愛聽,怎麼聽怎麼舒坦,感覺字字句句怎麼就都說在哥的心坎兒上。
說著說著,此前跑出去的那個長隨回來了,身後帶著一大群人捧著各式雜物。而後短短的時間裏,桂花樹下就鋪上了遠自波斯而來的長毛地毯,三張精致的分席小幾安放其上,數量雖不太多卻都異常精致的瓜果珍饈擺放的整整齊齊。
這些安置妥當,長隨一邊指揮著人上酒,一邊雙手輕拍,照壁後婀娜多姿的走出一隊年輕貌美的歌兒舞女,其後跟著的是一班整齊的樂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