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剛來到台灣時,身無長物,但我不覺得窮,也不覺得苦,因為十年叢林的“空”慧教育,讓我感受到一個人不必以擁有物質為滿足,試想天空中,星月交輝可以供我自由欣賞;公園裏,花樹繽紛可以讓我恣意觀看;市街上,各種道路可以任我行走;自然界,鳥獸蟲魚可以隨我結緣。我深深感受到擁有三千大千世界的富有,更由衷地感謝偉大的佛陀,他千辛萬苦體驗出來的“空”理,讓我能遵循、學習、效法、享用。由於我有一顆“空”虛的心接納一切,時時刻刻都以感恩知足的態度服務奉獻,結果為自己帶來很多的機緣;由於我用一顆“空”靈的心看待事物,在在處處都以法喜無限的胸懷弘法度眾,結果為佛教開拓嶄新的天地。我體會到佛教“要空,才能有”的真諦,實在是人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
既然我了解自己到世間來,是“空空”而來;在世間生活,是“空空”而活;因此我對於世間的擁有,也懂得“空空”而有。一九五七年,信徒供養我一棟精致的花園別墅作為進修之用,我取名為普門精舍,美則美矣,但我不認為是我所有,因此我於一九五七年,“空”去了這棟房子之後,在台北縣三重埔成立佛教文化服務處,為佛教文化而努力,後來因為法務興隆,不敷使用,遷往高雄市中正路圓環邊,並且附設了一間幼稚園。三年後,有鑒於培育僧才方為佛教根本的基礎,我又“空”去了這棟位處黃金地段,靜中帶旺的房舍,來到佛光山墾荒辟萊。就這樣,以小“空”間換大“空”間,如今所辦的佛教事業越來越大,所建的佛教道場越來越多,但我不覺得大,也不覺得多,甚至我不覺得自己“有”,因為我認為這一切都是為大眾所“有”,我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因緣罷了。
常有人問我:“佛光山有這麼多宏偉的建築,甚至在世界上有百餘間別分院,這麼龐大的經費是從哪裏來的?”我都告訴他們:“是從‘空’而來的。”即以佛光山而言,它本來是一座刺竹叢生、野草沒脛的山丘,沒有人肯來開墾,遑論住人,但經過大家胼手胝足,一番努力之後,不就“空中生妙有”了嗎?
佛光山之所以能由荒山辟為聖地,誠如我在開山伊始時所提出來的理念:“以無為有,以退為進,以空為樂,以眾為我。”亦如我在大佛城開光時所說的法語:“取西來之泉水,采高屏之沙石,集全球之人力,建最高之大佛。”正因為是眾緣合和,所以是“空”義所成;正因為我“空”無貧乏,所以眾擎易舉,集腋成裘。如今在佛光山,有三千個人生活、吃飯,我既無祖上遺留的田產,又不經營世俗的商業,甚至股票、期貨我都一竅不通,我隻是有心建寺安僧,辦道弘法,因此能以一瓣心香聚合眾力。如果我私蓄金錢,自己享有,就不會有萬千的因緣集攏而來共襄盛舉了。“空”,就是如此美好的真理!
不隻佛光山是以“空”建設起來的,許多別分院,像南非的南華寺、澳洲的南天寺、中天寺、美國休士頓的中美寺等,甚至還沒有派人去弘法,就已經開始建起道場來了,因為哪裏有“空”,哪裏就有佛法,就有真理,就有信心,就有願力,所以即使百畝廣大之地,也不為難也!除了道場之外,我一切的佛教事業莫不是從“空”而“有”。像開辦佛光山叢林學院時,因為沒有人肯借用場地,所以我就自己發心以炒麵來廣結善緣,就這樣才有了鬆山路的一層樓房,作為辦學之用。後來法緣殷盛,又陸續有了普門寺、台北道場。開辦西來大學之初,連校址都是借西來寺一角,我以寫字贈人的方式結合眾緣,數年前接收了一所耶穌教大學的校地,擴大招生。佛光大學光是整地就所費不貲,我用一人一月百元的方式來募集基金,後來還另外開辦了一所南華大學。佛光會剛開始一個會員也沒有,我是用理念來號召大家,現在百萬會員遍布各地。這些不都證明了“真空生妙有”,誠為不可思議的真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