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閑來無事,臣妾特意給皇上做了雙靴子。以為皇上今兒不會來景仁宮了,就想著等會兒讓汪泉送去養心殿。沒想到皇上會過來,臣妾當真是喜出望外。”靜徽稍微扯了扯袖子,露出一段潔白的玉臂:“就讓臣妾侍奉皇上試試這靴子吧,也好看看臣妾的手藝是否合適。”
胤禛沒有吭氣,隻是擇了一處坐下。
靜徽走上近前,蹲下身子為皇帝脫靴。再從映蓉手裏接過自己親手縫製的龍靴,替皇上穿上。明黃色的龍靴,繡著九龍騰飛,祥雲繚繞的圖樣。依照慣例,天子所用的九龍騰雲,皆隻繡八條金龍,而天子本身正是龍的化身之一。靜徽當然沒有怠慢,繡的每一條龍都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甚至連帝王唯我獨尊的霸氣,也在那騰龍的金鱗上得以彰顯。
靴口細微之處,龍鱗圖案成續狀,一針一線,都用的恰到好處,針法也是純屬巧妙,極為用心。胤禛不是瞎子,自然懂得皇後因何如此,隻是不多言罷了。
“皇上穿著如何,可覺得舒服麼?臣妾隻怕自己手藝生疏了,還不及宮中繡娘的功夫。”靜徽隻盯著皇上腳上換好的一雙龍靴,卻不去看皇帝的表情,似乎更關注的隻是他是否喜歡,而非他此時此刻的心思。“若是皇上不喜歡,那臣妾便重做一雙……”
“你的手藝向來好。”胤禛打斷了她的說話。“從前在府上的時候,朕的衣衫襪帶,坎肩靴子無不是你親手所做。又怎麼會不合適?”
聽了這話,靜徽才慢慢的站起身子,目光從龍靴徐徐上移,直至對上皇帝的雙眸:“從前合適,如今未必合適。事過境遷,物是人非,許多事情都不似從前了,臣妾侍奉在皇上身側,不得不謹慎為之。”
“哦?”胤禛清冷一笑:“怎麼皇後覺得你如今的樣子就叫做謹慎麼?”
“臣妾謹慎與否,皇上心中明鏡,隻是不願意多想罷了。就如同臣妾明知道皇上厭惡透了臣妾,巴不得臣妾從眼前消失,卻還是心存幻想的守在這景仁宮裏一般。”
胤禛覺著龍靴合適,便道:“難為你一番心意,靴子朕收下了。你早點歇著吧。”
知道攔不住皇上,靜徽根本就沒想著阻攔,隻是從容的福了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目送皇帝離開,心裏有多苦唯獨她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了,用盡了力氣去討他的好,換來的除了皇後的虛名,還有什麼?多少次,她真的很想放棄,不要再勉強自己支撐下去了,終究是不愛,終究是辜負,何必要這麼苦苦掙紮受盡折磨?可一想到他,那種撕裂一般的痛就提醒她,她還是活著的,隻要活著,就舍不下對他的那份情。
“皇上啊皇上,您還是不要再逼臣妾了。須知道物極必反,早晚有一日,你把臣妾逼瘋了,臣妾就帶著整個後宮所有的嬪妃同您玉石俱焚,您信麼?”嘴角的笑容變得那麼猙獰那麼邪魅,讓人畏懼至極,可靜徽卻覺得這樣的自己一定很美,豔冠群芳。
“娘娘。”映蓉去而複返:“奴婢聽的一清二楚,皇上擺駕安貴人的長春宮了。”
“知道了。”靜徽撥弄著腕子上的羊脂白玉鐲,好半晌才低低的笑了:“安貴人最近很風光麼,以至於鹹福宮裏的那一位就失憶了。你說倘若將宜嬪挪去長春宮同住,同一個屋簷下,兩朵嬌花爭奇鬥豔,又是怎樣的別開生麵啊?”
很快意識到皇後這樣做的目的,映蓉忙道:“娘娘您是不希望懋妃離宜嬪太近了?可懋妃再不濟也會一心一意的幫襯宜嬪,許這樣,宜嬪能更快更準的動手,早日鏟除貴妃!”
“宋氏隻會礙手礙腳,如何幫得上宜嬪?”靜徽十分不滿宋代柔,自然也不覺得她有本事坐穩懋妃的位置。“現下本宮沒時間跟她磨蹭,要的就是宜嬪趕緊成為這宮裏最得寵的女子。畢竟比起安氏,宜嬪更好駕馭,她有死穴在本宮的指頭下按著。而安氏……哼,早晚有她好受的。”
映蓉點頭:“隻是這件事情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無辜讓宜嬪遷居長春宮與安貴人同住,隻怕難免惹皇上疑心。若是皇上對娘娘您再有什麼猜忌,奴婢隻怕……”
“怕?”靜徽冷笑起來。“有什麼可怕的?本宮都混到如今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可怕的,還有什麼難以應對的?隻不過你擔心也有理,這話若是讓旁人提及,必然會惹皇上懷疑。但倘若是皇上自己有心這麼辦,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服侍在皇後身側,映蓉即便再聰明,也總覺得腦子不夠使喚。自從上一回被皇後冷待,她便不敢再表露自己怨懟年貴妃之心,更不敢多口多舌盼著皇後為自己報仇,隻得小心翼翼的侍奉。如今聽了皇後的話,更是不敢多嘴,誰知道哪一句話又說錯了,叫皇後生氣。“娘娘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