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暗處，她們在明處，借著燈籠的光和朦朧月色，勉強能看出對方身形明顯停頓了下，繼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白梅？海棠？”
白梅略微鬆了口氣，不是賊人。海棠卻麵色一沉，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玉蘭。
玉蘭方才腳步匆匆，甚至有些狼狽，如今被人發現了，趕忙整理整理衣服，恢複往日倨傲的姿態，從梅樹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喲，大半夜在這兒幹嗎呢？偷偷摸摸的，準沒好事兒。”玉蘭抬手，假裝漫不經心地理了理鬢角，借動作拭去了額前的幾滴冷汗。
“你不也一樣？”海棠翻了她一個白眼。
白梅已經將藏在袖子裏的雕刀用布條裹了悄悄放回了腰帶裏，也不想和玉蘭多說什麼，提了燈籠，拉了拉海棠便要走。
“我是有活計沒忙完，海棠你卻不在這邊做事吧？怎麼，又纏著白梅，莫非你看上她了不成？”玉蘭雙臂交叉，抱在胸口，這動作能為她增添幾分氣勢，說起謊來也有底氣麵不改色。
“怎麼，被撞破了奸情要走麼？不送。”見白梅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下頜微微上挑，輕蔑地說著。
以白梅的性子，定然不會跟她吵，這一點她很有把握。也知道海棠最近聽白梅的，若白梅走了，海棠也不會非留下來與她硬碰硬。玉蘭便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什麼難聽說什麼，怎麼狠毒怎麼來，意圖趁早氣走二人，最好讓她們一句話也別多問，片刻也別多停留。
白梅有些厭惡，腳下快了兩步，想離這個胡亂咬人的瘋狗遠點。
海棠卻被這番話刺激得不輕，甩開了白梅，徑直走過去，抬手便給了玉蘭一巴掌。
“管好你的狗嘴，別什麼話都亂說。”玉蘭一直找她的茬，她其實也習慣了，但如今才剛有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怎麼能允許別人這樣玷汙。
她算準了白梅的低調，卻沒算準海棠的仗義。見海棠突然衝到自己麵前，一個愣神，竟沒來得及攔住她，挨下了這一巴掌。
白梅歎了一聲，隻道不妙。玉蘭為人，無事尚且要糾纏你三分，真惹了她，豈不是睚眥必報。這種人激不得，不能正麵交鋒，必須得拿了她的軟肋，才能讓她讓你三分，但也要防著她秋後算賬，這也是她先前阻止海棠主動對付玉蘭的原因之一。
“賤蹄子，你竟敢……”玉蘭的火氣騰地上來了，抓住海棠的手，緊緊瞪著她，滿眼都是怒火。
“好，你敢公然打人，我們去管事哪裏評評理。”不過她還沒有被怒氣衝昏頭腦，尚記得要趁早讓二人離開，便握著海棠的腕子就走。
海棠被她拉得一個趔趄，差點踩在自己的裙子上絆倒。剛才那一巴掌，的確是她被對方氣得一時衝就打了上去，可是這事兒到了管事那兒能說清楚麼？畢竟玉蘭再怎麼口出惡言都沒有證據，她那五個指印卻是實打實地留在了對方麵頰之上。而且她和白梅夜不歸宿，管事追究起來該怎麼解釋？白梅囑咐過了她自己每晚到這裏來是秘密，不可外泄的。
這樣一想，她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有些後悔。不行，得想個辦法。海棠在心中迅速盤算著，接觸了白梅這麼久，怎麼也能學到她處事的一兩分睿智吧，此刻能拿出來用用就好了。
還沒等她想好，白梅已手持燈籠，淡定地站在了玉蘭去路的前方，平靜道：“都是自家姐妹，有話好說，何必鬧到管事那兒去。”
玉蘭拽著海棠氣勢洶洶地朝她走去，白梅卻穩穩地站在原地不動，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兩邊都是梅樹林，隻有中間這一條小路，旁邊的屋子又沒有掛燈籠，暗得很，拖著海棠不好從梅樹間繞，也顯得太有目的性了。玉蘭無奈，隻好在快要碰到她伸向前的燈籠的時候停了下來。
“喂，你的好姐妹打了人，你要替她做主了？不去管事那兒說道說道，難道你還想在這兒殺人滅口不成？我倒是忘了，趙嬤嬤說了你幾句，你就能把她傷成那樣。平常文文靜靜不顯山不露水的，看不出來是那麼陰狠毒辣的主啊。來啊，你有本事也拿刀來砍我呀，來砍我呀”玉蘭邊說邊挺著胸口示威，想著白梅最好是能被她氣得讓開，就算不讓開，一有分神，她也能借機繞過去。
誰料，白梅卻已看出了她強硬的口舌掩蓋下，已有些慌不擇路的焦急神態。此刻不動聲色，隻淡淡笑著，道：“白梅倒是不知道，告到管事那裏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們說不清的事情，你也一樣說不清。還是……你一意隻想我們離開？你到底從哪兒來，發生了什麼，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我們繼續在這裏會發現？”
平日嘴上那麼刁鑽的玉蘭，被看穿後竟有片刻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