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引著燭龍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無奈此次的方向決定權全在燭龍手中,一路向南走的途中總難免會穿越一些村落城鎮,於是在忍無可忍之下,某日他便想將燭龍拉去租輛馬車,但牛驢馬哪種不怕狼和龍的味道?千挑萬選,才總算買了頭在他們麵前也能老神在在的老馬來拉車。
老馬走得慢,但既然都慢了好幾年了,燭龍也不差這點時間,何況老馬不像年輕的馬躁進,隻要給個方向就能悠悠閑閑地拖著馬車走,該彎的該閃的它自個兒都曉得,除了得常休息喘口氣外,倒是替燭龍省下不少功夫。
就這樣走走停停了一個多月,始終跟在馬車旁邊走的黑狼最先發現越往南走,沿途的蟲子越多,起初隻是些飛蠅蚊蟲,他也不怎麼在意,頂多在快飛進馬車裏騷擾燭龍前就一口火燒掉,但後來就時時可見毒蠍毒蛇竄過路麵,讓黑狼不得不離開馬車走在前頭開道。
蛇蟲出現之頻繁,連一直窩在馬車裏的燭龍都發覺了不對勁。
從這些毒物體內裏,他能隱約感覺到相柳的力量,但此時出現在這裏卻顯得十分怪異…燭龍暗自思索著,相柳是數千年前和他們並稱四時之龍的存在,位處終年被冰雪覆蓋的北域,可早已被應龍視為凶獸滅掉了不是?
就在燭龍猜測著出現這種狀況的可能原因時,車外突然一陣騷動及傳來馬匹的悲鳴聲,他正想掀開布簾探知情形,黑狼卻冷不防迎麵撲來將他壓倒在馬車內,他尚未回過神,壓在身上的狼就已忽然渾身冒出熊熊火焰,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飛蟲振翅的驚天聲響。
外頭,蝗蟲正大批過境!
指尖觸及的火焰有著熟悉的溫度,燭龍下意識撫過,才從怔忡中猛然回神。
「你…你傻了!?快滅掉!」燭龍急忙想幫對方將周身的火滅掉,卻旋即被黑狼沉聲一吼,就算從未被自家的狼這樣吼過,燭龍依舊壓根沒理會他,轉而伸手就朝黑狼脖頸摸索著,打算將以前送他的那枚紅鱗扯下,可沒料到那裏竟是空無一物。
與此同時,被火燒死的蝗蟲正如雨般不斷敲響木板,四周亦持續傳來蟲群飛掠及爬動、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然而妖狼遠比其他狼族龐大的身軀卻嚴嚴實實地將男子護在身下,藉由彼此皆不怕火這一點,以周身的火焰將源源不絕的飛蝗杜絕在外,堅決不讓另一人受到半點傷害。
原先溫馴的蚱蜢,如今卻成了饑餓成狂的蝗蟲,連著火的馬車都相繼撲上去啃噬,一人一狼待的地方很快便轟然塌陷,黑狼什麼都不想就隻一心要護住對方,等震蕩平息,黑狼的身影卻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黑發青年緊緊將燭龍抱在懷裏,紮進肩背的破裂碎屑及迎頭砸來的木板讓他不禁悶聲一哼,身上的火焰也隨之減弱一瞬,但在他發覺燭龍慌忙伸來的手也正試圖滅火後,他反而收緊了擁抱的力道,讓火燒得更盛。
而也是這一抱,燭龍才後知後覺地發覺不對勁,他怎麼會被抱住?狼怎麼有辦法抱人?───他家的大狼為什麼會變成人!
?
燭龍徹底僵住,直到蟲群聲漸行漸遠,周遭的火焰也跟著滅絕,甚至剛還抱著自己的人,都變回狼竄到一旁避著自己後,他才緩緩撐起身子,抿著唇麵朝黑狼的方向默不吭聲地坐著。
再度伸出手,這回燭龍卻沒再說『過來』兩字,他隻是維持著手心向下的姿勢,其中的意味便再明顯不過。
見狀,黑狼很兩難,他自然是想過去的,但又怕自己會害對方再一次陷入沉睡,他內心天人交戰了好一會,見燭龍一副他不過去他就不收手的架勢,這才惶然不安地踱過去,最後主動低頭輕輕抵上那人的手心。
燭龍起初隻是像以前摸小狼一樣摸摸他的頭,然而隨著越摸越下麵,他的眉也隨之蹙起,整個摸遍後才揉著唯一比較柔軟些的腹部就似有不滿地說:「變硬了。」長大就是這點不好,完全不像小時候毛毛軟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