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飄飛的白雪,莫貞心道:“這塔器既然與自己邂逅在這大雪天中,便叫它‘雪中器’吧。”
雪中器,父皇的禮物,莫貞的第一件塔器。
……
城外有雪滴落。血很熱,落在白雪上,便融化了白雪。落在天地間,便融化了天地。
地平線由斑駁的素白變成了完全的漆黑。因為那裏插滿了粗大的弩箭。足足三百來支!二皇子元信看著箭雨中的身影久久無語。因為直到這第三波弩箭射下,對方還是沒有倒下。
蒼茫的雪地中,站著那個瘦削的身影。在他身上還插著三根粗粗的弩箭。鮮血染紅了他華麗的長袍,但他仍沒有倒下,仍然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著玄武前邁進。隻是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熔化了厚厚的積雪。
他的塔器隻適合暗殺,對這些弩箭一點用都沒有。但外凝出的心塔卻可以將自身的真氣轉化為護體的元氣,而水綠色的心塔還擁有大自然的自愈能力。雖然不是很強,但聊勝於無。至少要支撐著他叩開那道厚厚的城門。
其實他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要怎樣才能叩開城門,但至少在抵達城門之前他不能倒!
他不能倒,不僅因為他是前山的天才,不僅因為他是乘空道人的弟子,不僅因為他是宗門的供奉!還是因為他是伊思羽!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
二皇子看著那個連邁上一步都吃力萬分的男子。即便自己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看著那個遠沒有方才霸氣的身影,他突然覺得,如果神塔宗盡是些這樣驕傲的人,似乎皇國是不可能戰勝他們的!
遲疑片刻,二皇子心下一橫,喝道:“弓弩手!繼續放!!不要舍不得弩箭,給我狠狠的放!!!”
又一陣箭雨朝著伊思羽灑落下來,城牆上的所有人都在猜,這次對方還能不能死去?果然,被射倒在地的男子再次爬了起來,隻是這一次他的左腿上又多了一支弩箭,隻有用有力的右腿拖著喪失知覺的左腿前進著!
“再放!!”
第五波箭雨頃刻而至!
看著對方那可怖的傷勢,二皇子心下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一次弩箭過後城外那個驕傲的男人一定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一團火光憑空出現,離伊思羽最近的幾支弩箭頓時化成了灰燼。
伊思羽知道是啾啾趕過來了,終於閉上了因為流血過多而疲憊不堪的雙眼,直接倒在了鬆軟的雪地中。
啾啾看著那個血人,眼裏隻閃過一抹猩紅。
……
雪又下的大了些,在地上積滿了厚厚一層。但莫貞不怕,腳踩在鬆軟的積雪上,她心中的不爽似乎也消去了許多。又想到了皇帝的事情,或許,不過是自己沒事閑的?自己的身份可是天主的使者啊!他皇帝老子在怎麼恐怖,打的過蒼天,鬥的過信仰?
就在愣神的片刻,一隊官兵騎著戰馬呼嘯而至。那是馳援城門的一路禁軍。前頭的戰士看到拐角處突然走出了一個小姑娘,忙勒緊了韁繩。那那戰馬骨骼奇駿,急速的奔跑慣性太大了些,卻是已經收不住了。下一秒,眼前的小姑娘就會被頂飛上天。
戰馬的嘶鳴沒有讓莫貞從沉思中醒來。
畢竟在後山時,從一個老怪物到另一個老怪物的地盤是要走過漫長的山路的,所以莫貞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邊走著路便思索著問題。隻是後山的山路上基本就她一個人,而在昭天城裏,最不缺的便是人。
皇國好武,尋常的百姓也早就習慣了遠遠聽見馬蹄聲便朝路邊躲開,哪像莫貞這樣幾乎是自己撞上去的呢?
“哎,可憐的小姑娘。”
隻是一句話傳入了莫貞的耳中卻直接喚醒了她。
因為她很熟悉這句話的語氣,當年放學路上,一名絕症患者從醫院樓頂墜落下來時,也有人用同樣的語氣說著類似的話。
這語氣中,沒有惋惜,隻有歡愉。被惋惜修飾了的歡愉。
或許是在後山生活的時間長了,莫貞很不喜歡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來自紅塵,但也正是這個聲音告訴了她,她身處紅塵。所以,她看見了那雙細長的馬眼,和健碩的馬蹄。
周身元氣一陣抖動,淡淡的推力拂過,莫貞輕鬆的躲開了戰馬的衝擊。
馬上的戰士是職業軍人,不是塔徒,自然看不出那一躲的玄妙。軍令如山,看了一眼莫貞無礙,便側馬而去。
“咦?楚隊長,那小姑娘好像還是個修士呢?”另一個聲音。
疑問的語氣,卻遮不住失望的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