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無心插柳(1 / 3)

大約也是察覺到皇上心中的不滿,雖然多少有些不情願,翁同龢這次卻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一早就把杜懷川引到了養心殿。

但是更加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皇上要的竟然是獨對,沒有自己什麼事。微微有些窘迫的從東暖閣裏退出來,翁同龢的心裏一時間翻江倒海,說不出來的苦澀和疲憊。

皇上已經長大了,再不是從前那個端坐在毓慶宮書案前,聽自己講授四書五經的孩子,而皇上的心思也越來越深了,即便是自己這個作老師的,終究也是琢磨不透。

莫非自己真的老了?他無言的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曾經陪伴皇上度過如許時日的毓慶宮,默默的轉身離去……

東暖閣內一片靜默,端坐於上的光緒並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杜懷川,慢悠悠的翻開著桌上的奏章。

他隻是想壓壓下麵這個年輕人的傲氣。

從這個年輕人走進東暖閣的第一刻起,光緒就看到了他眼中那份恃才傲物的神情,銳利,充滿朝氣,像把刀子一樣,穿過滿朝庸碌腐朽的官吏們,直直的插進自己的心裏,讓他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需要這樣的一個人,需要很多這樣的人,去打破這個如死水般昏睡著的國家。但正因為如此,像杜懷川這樣的人才需要挫磨,玉不磨不成器,隻是這個杜懷川是自己想要的那塊璞玉嗎?

“說說你的折子吧,”光緒終於抬起頭,沉著臉看了一眼跪在下麵的杜懷川,“你一個小小的工部主事,不專於職守,卻上了一份恭請籌辦新式陸軍學校的折子,所為何意啊?朕有些不大明白,你說給朕聽聽。”

“位卑不敢忘憂國,臣雖然隻是一個工部主事,職位低微,但國家危亡,責無旁貸。”杜懷川低著頭,不卑不亢的說道。

“照你這麼說來,這滿朝的文武大臣都是文恬武嬉,荒廢政事,隻有你杜懷川在憂國了?”光緒冷冷的哼了一聲,故意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杜懷川,他倒要看看這個杜懷川在壓力下麵,有多少心理承受能力和隨機應變的機智。

“臣並沒有這樣說,臣覺得他們也在憂國,隻是憂的不是地方。”杜懷川微微愣了一下,似乎也沒有想到光緒會忽然這樣問自己。

“哦,說說你的看法。”光緒不動聲色的說道,心中卻頗有些詫異。

“數十年來,我大清數度與洋人交戰,屢戰屢敗,滿朝文武大臣都認為是洋人的船堅炮利,所以辦洋務,練新軍,以圖自強。但臣以為,根子卻並不在這裏。我大清積弱已非一日,而弱就弱在舉國上下如同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間的大勢已經是日新月異,不知道國家到底落後在哪裏,死死抱著****大國的麵子,因循守舊,固步自封,不思進取。單單以兵事而論,西洋各國都有培養軍隊士官的學校,可我大清至今仍然沿習武舉,臣深感困惑,就算馬騎的再好,箭術再精,武藝再高強,能抵得過洋人的火器嗎?用這樣的人統率軍隊,豈有不敗的道理。”杜懷川抬起頭迎著光緒咄咄逼人的目光,坦然說道。

“李鴻章不是在北洋已經開辦了武備學堂了嗎?況且我北洋水師的管帶大都是留過洋的,朝廷已經在著手改變現狀,並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吧?”光緒稍稍放緩了語氣,但依然沒有讓杜懷川起來回話。

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不算是空談了,但是眼下大清有這樣見識的人也大有人在,並不見得有多少高明之處。隻是之前光緒已經把杜懷川的折子看了好幾遍了,他隱隱覺得這個年輕人肚子裏的東西似乎不止這些。

“北洋水師留過洋的管帶加起來不到三十人,北洋武備學堂也僅僅是初具雛形,和洋人的學校比起來,無論是規模建製都差的太遠了。再則朝廷既然已經在開始創辦新式學堂,卻又留著武舉這個尾巴,豈不是自相矛盾,又如何不會讓天下人無所適從啊?”

“依你的意思,這武舉應該廢了?”光緒在心裏冷笑著問道。

當年戊戌變法光緒就打算這麼幹,結果招致全天下士子們的反對。這科舉連著官場,關係著個人的榮華富貴,一旦廢除,先不說朝廷內如何,單單是天下幾千萬士子這一關,就斷然過不去。眼下,光緒心中隻有甲午,隻有先把這一關過去了,一切才可以徐圖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