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比黃花瘦(2 / 3)

但前些日子這位皇上卻又不知道怎麼想的,在這種時候忽然打起了內務府的主意,暗地裏竟然讓戶部和工部清查內務府的賬目。內務府的積弊由來已久,絕非短時間可以整頓肅清的,李鴻章相信以此時皇上的精明,斷然沒有不明白這一層的道理,隻是皇上這樣做究竟又是什麼用意呢?

李鴻章並沒敢往深裏去揣度皇上的心思,和朝廷大臣們一樣,他絲毫也沒有想要卷進這趟渾水中的意思,隻是這樣一來,朝廷必然會因為查處內務府而掀起一場風波,結局怎樣尚未可知,和洋人合作開辦銀行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泡湯,北洋今年添置槍炮的銀子看來也要化作一場煙雲了。

李鴻章在心裏有些黯然的歎了口氣,默默的抬起頭,不知不覺,腳步已經緩緩的走進了千佛殿北側的牡丹園,但見滿園的牡丹和丁香樹,清香宜人,淡靜幽遠。而園中的一處空地上,一矍鑠的老者正怡然自得的品茶觀景。

“王爺好雅興啊,躲到這裏來參禪養性,倒也是別有洞天……”李鴻章收起了那份彷徨不定的心緒,嗬嗬笑著,依著旗人的禮數彎腰給那位老者打了個千。

“是少荃啊,今兒什麼風把你這位大清洋務第一人給吹到這荒郊野外來了啊。”老者睜開微閉著的雙眼,滿臉笑意的說道。

他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滿清洋務運動的開拓者,力挽狂瀾,打造同治中興,創建中國近代外交的恭親王奕?。曾有人說,當年如果道光不是立奕詝為帝,而是立他為帝,近代中國或許將又是另外一番局麵。然而曆史始終是無法假設的,此時的恭親王也隻能帶著他曾經的滿腔抱負,隱居在戒台寺消磨時光。

“王爺這是怎麼了,也和鴻章來這種道道。皇上年輕,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在王爺麵前,天下又有誰敢提洋務第一人啊。”李鴻章笑著坐到恭親王身旁,絲毫不介意恭親王的打趣。

恭親王微笑著擺了擺手,眼中卻有一絲落寞轉瞬即逝。“皇上沒有說錯,北洋能有今日的局麵,少荃功不可沒啊。我這衰老病殘的身子骨,於國家無用,每日裏躲在這裏看高山流雲,聽鬆濤清風,心裏也是盼望著北洋能在少荃手裏發揚光大,支撐起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啊!”

李鴻章看了一眼恭親王的神情,心中也是泛起一絲莫名的感慨。恭親王是何許人啊,當年英法聯軍攻陷北京城,正是他孤身一人,在列強之間合縱連橫,支撐起大清的危局。再以後是開洋務之先河,同治中興,何其意氣風發,今日卻已然滿頭華發。要不是眼前這局麵非要聽聽他的意見,李鴻章真的不想來勾起恭親王幾分寥落的心緒。

想到此,李鴻章悵然的歎了口氣說道,“王爺或許多少也知道一點,眼下這北洋外表風光,其實已經是空有一個虛架子了,沒有財力拿什麼去支撐大清的江山社稷啊。”

恭親王沒有說話,在周遭一片夏蟬的鳴叫聲中沉默著,半響後才悠悠的問道,“少荃可是有了籌錢的法子?”

李鴻章點了點頭,把打算和洋人合辦銀行的事情大約的給恭親王說了一遍。連帶著那些難處和苦衷,也是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恭親王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扣了一會兒,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緩緩說道,“人選嘛,我倒是剛剛想起了一個人,你北洋夾帶裏麵不是有一位搞實業的人物唐廷樞嗎?……”

李鴻章斷然的搖了搖頭,“唐廷樞倒也是不錯,可這些年一直主持開平煤礦的事務,前不久到津門來,我看他身子骨也煎熬的差不多了,恐怕精力不濟,再說皇上大約也不希望由北洋的人來主持銀行的局麵。”

恭親王看了李鴻章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少荃啊,你記得唐廷樞有一個侄子,好像是叫唐傑臣對吧?當年可是我大清選拔的留美學童之一,聽說回國後擔任了怡和洋行的買辦,辦實業是行家裏手,況且唐氏家族在工商界根深葉茂,實力不凡,說不得將來資金也要著落在這上麵,你看此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