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兩江無桑(1 / 2)

與京城的風平浪靜不同,李鴻章的折子一到兩江總督府,頓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官場民間一片嘩然。京城裏沒有桑樹,所以大家都不著急。可江南卻不一樣,這關係到江南成千上萬養蠶人家的生計,關係到兩江的賦稅收入根本。

從總督府傳出來的消息,兩江總督劉坤一在收到朝廷庭寄的當天,就一口氣摔了幾個茶杯,大罵李鴻章不懂經濟,妄言誤國,並連夜召集藩台、臬台等相關官員商議對策。

所謂商議,其實根本用不著兩江總督劉坤一定調子,江南的官員們對李鴻章的折子都是大為憤怒,這不是斷大家的財路嗎?合肥手再長,也不能從北洋伸到兩江來啊。官場上麵素來講究一團和氣與同聲聯氣,李鴻章這次是著實犯了江南官員們的眾怒,以兩江總督劉坤一為首,江南官員準備聯名向朝廷上奏,力諫李鴻章所議不可為亦不能為。

在庭寄到達兩江總督府的第三日傍晚,正當江南官場一片同仇敵愾,摩拳擦掌準備和李鴻章大幹一場時,一個年輕人來到江寧兩江總督府外,遞片子求見。

兩江總督劉坤一正在總督府內,逐字逐句的斟酌著師爺為自己擬就的奏折,聽到下人稟報,不覺微微一愣。

戶部郎中杜懷川,莫不是前些日子京城中查處內務府的那位,現目前皇上跟前的紅人?劉一坤沉吟著,將手中的奏折放在桌上又問道。“他有沒有說見我所為何事啊?”

按理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和兩江總督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劉一坤根本不用理會,可是眼前前任兩江總督曾國荃剛剛病死在任上,劉坤一就任兩江總督時間不長,正是萬般頭緒無從著手的時候,又顧慮到杜懷川是皇上身邊得用的人,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從京城來到江寧,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回稟大人,來人隻說是有要事求見大人。”下人垂首說道。

劉坤一心裏一動,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的走了幾步,又把目光投向一旁自己最親信的師爺,見師爺正望著自己微微點頭,心神一凝,轉頭對下人吩咐道,“讓他在外麵侯著,我馬上過去。”

來人正是杜懷川。十幾天前,他便按著光緒的吩咐,在戶部領了個到江南公幹的差事,悄然離京。一路上未作耽擱,竟是直奔江寧而來。在江寧藩司衙門虛應了一下差事後,便專意的等著朝廷的庭寄。

此刻見兩江總督劉坤一從門外走了進來,杜懷川一甩馬蹄袖,上前打了個千說道,“參見總督大人。”

劉坤一將手微一虛抬說道,“杜大人請起,坐下說話吧。”便轉身走到屋中坐了下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杜懷川。

“杜大人是戶部郎中,兼著軍機處章京,不知道到我這兩江來有何公幹啊?”

“下官是受戶部指派,前往江寧藩司衙門公幹。”杜懷川拱手說道。

“既是戶部的差事,去往藩司衙門即可,如何今日又到我這兩江總督府來啊?”劉坤一竟是毫無絲毫客套,一落座便直奔主題。

都知道這杜懷川是皇上身邊的人,劉坤一雖然遠在兩江,對朝廷內的局勢也是洞若觀火,心裏巴望著三言兩語打發走這個杜懷川完事。他是在官場上打磨久了的人,自是不願意擔一個和皇上身邊的人私下來往的嫌疑,憑白的攪進朝局之爭中。

“公事已了,下官今日前來拜見總督大人,非為他事,卻是受了兩個人的囑托,來了卻總督大人心中煩惱之事。”杜懷川不急不慌,神情泰然的說道。

自古天子身邊年輕悻進之輩,多半都是好作驚人之語,此刻聽這個杜懷川說話似乎也是如此。一個小小的戶部郎中,卻妄言揣度兩江總督心中煩憂,饒是劉坤一修煉的封疆大吏的城府與氣度,神情間也是浮起一絲淡淡的嘲弄。

“不知道杜大人是受何人囑托,又如何知道我心中煩惱之事啊?”劉坤一盯著杜懷川端詳了半天,方才緩緩問道。

“大人心中的煩惱,恐怕整個江南都已經知曉,不過是改桑興農一事。”杜懷川在劉坤一冷冷的目光逼視下,毫無拘謹窘迫的神態,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至於囑咐我的人,其中一人便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