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十七年九月二十一日,正是西山紅葉燦爛之時,京師大學堂正式開學。
和陸軍學校的一片沉寂不同,京師大學堂的開學儀式隆重之至。光緒不僅親自為京師大學堂題寫了校名,還在開學這天率著軍機大臣、各部尚書一同出席,規格禮遇之高,著實罕見。
而開學的前三天,似乎唯恐沒有人知道,光緒還特意囑咐杜懷川刻印了一批傳單,滿北京城都貼滿了。一時之間,整個北京城像炸了鍋一樣,大小官員和市井百姓都是議論紛紛,這個京師大學堂究竟有何魔力,竟然會引得皇上和朝廷如此重視。
甚至就連《紐約時報》駐遠東的記者懷特,也通過美國公使向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提出申請,希望開學儀式這天能參加。奕劻向光緒稟明後,光緒當即同意,並且表示凡是願意參加的西方記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都要大力提供方便。
舉行完隆重熱烈的相關儀式後,光緒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要孫家鼐將所有的學子們都召集到京師大學堂的禮堂裏麵,按照光緒的旨意,是要和學子們來一番坐而論道。
禮堂裏麵黑壓壓的沾滿了將近一千名學子,各部官員和京師大學堂的教習們站在兩側,見皇上進來後,都跪伏在地上,三呼萬歲。
站在人群中的懷特也微微彎下腰去,按照西洋的禮節鞠躬行禮,目光卻帶著些許的激動,望著緩緩走到人群前麵的那個年輕的皇上。
這是懷特第一次見到光緒皇帝,也正是從這一刻起,這位《紐約時報》駐遠東的記者,掀開了他記者生涯中最為精彩和燦爛的一頁。從一個報道遠東奇聞異事的普通記者,轉變成為打開中國這個神秘而古老國度的西方媒體的第一人。
很多年後,這位後來伴隨著光緒皇帝度過了無數驚心動魄的曆史關口,和這位皇帝結下了深厚情誼的懷特,在他紐約的家中寫道:
那是北京深秋一個明亮的上午,在中國近代第一所真正意義上的大學——京師大學堂內,我第一次見到了光緒皇帝,這個古老帝國名義上的統治者。那時候,這個國家的實際權力還掌握在頤和園裏麵那個日漸衰老的太後,和她所信任的一大幫官員手中。而這個年輕的皇帝卻選擇了在這個深秋的季節,從神秘的紫禁城中走了出來,走進了他一手開創的這所大學裏麵。
他看起來有些瘦弱和蒼白,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但卻是無比自信的笑容走到人群前麵,平靜的注視著下麵的人群。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我無法相信我所看到的這個年輕人,竟然會是這個古老而龐大的國家的皇帝,也無法理解,他臉上那份自信和從容來源於何處。
而此刻,當我撰寫這本回憶錄的時候,我的目光似乎又一次穿過了重重的曆史迷霧,停留在當年那位年輕皇帝的身上。這一刻,盡管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我卻忽然發現我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這位皇帝,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瞬間一樣,心中充滿了茫然、好奇、迷惑和震驚……
……
站在人群前麵,光緒沉默了片刻後,徐徐說道,“今天是京師大學堂正式開學的第一天,所謂學堂,在朕看來就是研習學問的地方。我們的古人有一個傳統叫作,坐而論道,今天,朕就和你們論一論這世間的道。”
說罷,光緒抬起右手輕輕的往下壓了壓,“大家都坐下吧,朕也坐下。”
眾人遲疑了片刻,都紛紛席地而坐,目光有些疑惑的望著前麵的皇上。一旁的太監也端過來一把放有明黃色座墊的椅子,光緒一提衣襟下擺,靜靜的坐下說道。
“朕從識字開始,朕的老師就在教授朕為君之道,朕親政後,也在不斷學習治國之道。世間的道或許有所不同,但是朕一直在想,對於我們這樣一個國家,什麼才是真正的大道,什麼才是讓國家振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