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操六離開津門的第三日,吳紹基也帶著郝冷和李奇峰等人回到了京城。
這次被皇上派來辦理津門的事情,吳紹基原本並不是很在意,不過幾個東洋人,自己這邊再怎麼說也是二十多人,就是盯也給他盯死在津門。卻沒有想到會忽然冒出那樣的意外出來。當時事發突然,自己的應變確實顯得有些操切和草率了些,但是讓吳紹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日本人竟然會抓住那兩個失蹤的隨員大作文章,甚至還叫囂著與大清開戰。
想著自己一時不慎,差點引發一場兩國的戰爭,一路上,吳紹基都鬱鬱寡歡,心思沉得像落在地麵的馬蹄聲。
雖然此次皇上調動北洋各部震懾住了日本人,此刻日本公使小村壽太郎還在津門和李鴻章交涉,局麵算是暫時穩住了。但是吳紹基的心中卻分外不是滋味。
多少年來,日本那個彈丸小國始終都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就像是個小學生一樣,即便有些越軌之舉,像萬曆時候的朝鮮之戰,被按住頭一頓猛揍後,就規規矩矩的縮了回去。什麼時候,這個貧瘠落後的國家忽然變得如此桀驁不遜,冷不丁的就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想起當初皇上賜了“甲午”兩個字給李鴻章的時候,不要說李鴻章,就連吳紹基自己心中也是不以為然,想著皇上不過是敲打北洋的意思。直到此刻吳紹基才似乎有些明白過來,皇上為何一直都對日本國警覺不已,處處視日本為大清的心腹大患,連日本派出川上操六這幾個人過來,都如臨大敵,難道日本真的想對大清動手?可是日本當真有這樣的實力,啃得動大清嗎?
回到京城後,吳紹基哪裏都沒有去,將自己關在家中,仔仔細細的把津門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其間的得失,自己的疏漏,連帶著自己對於此次日本如此強橫態度的反思,都認真的寫成了一個條程,準備覲見皇上的時候呈遞給皇上。
真的要像皇上告誡的那樣重視日本了,長期在世鐸身邊的吳紹基心裏非常清楚,北洋的家底並不像外表的那麼光鮮,尤其是李鴻章賴以起家的淮軍,暮氣深重,將疲兵憊,一旦國家有事,靠這樣的軍隊去拱衛大清,勝算能有多少,恐怕隻有天知道了。
連著幾夜未眠,才剛把自己心中悟到的那些東西梳理清楚,正準備擇日進宮覲見皇上,陳卓忽然登門拜訪來了。
“你這個大忙人,平常吃住都在軍營裏麵,輕易連人影都見不到,今日怎麼得空到我這裏來坐坐了?”雖然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深心的鬱悶,看見好友陳卓,吳紹基還是露出了一些多日未見的笑容。
“看你這次津門之行,收獲倒是頗豐嘛?”平常都是板著臉的陳卓,在吳紹基麵前倒是隨意了些,眼中滿含深意的望著吳紹基。
聽到陳卓如此言語,吳紹基不免黯然的長歎一聲。“少文就莫要取笑於我了,差事辦砸了,還差點惹出大亂子出來,我心中有數,這不,一回來就給皇上寫折子……”
說到這裏,吳紹基忍不住又問道,“少文,你在日本呆過幾年,以你看來,日本當真對我大清存著覬覦之心,他們巴掌大一點的國家,難得當真想把大清吞下去?”
“吞下去,恐怕他們也裝不下,但是狠狠的咬上一口卻也並非憑空猜測。你看看這次日本人鬧出的動靜,比之當年的英法也差不到哪裏,子安兄,恕我直言,日本人這些年瘋狂的整軍備戰,所為的就是大清,隻可惜放眼天下,提到日本不過蕞爾小國四個字,能夠看的清楚,看的深遠的又有幾人啊?”陳卓說到此處,神色也不免黯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