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袁世凱的中軍大帳後,袁世凱立刻屏退左右,親自給徐世昌沏上茶,送到徐世昌麵前,卻看到徐世昌正含笑不語,滿眼深意的望著自己。
“菊人兄,為何這樣看著世凱,莫非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袁世凱有些詫異的問道。
徐世昌搖了搖頭,一揚手示意袁世凱坐在自己對麵,含笑說道,“今日一見,慰庭治軍果然手段非凡,軍紀森嚴,禦下有方,著實讓我大開眼界,我敢斷言,今日之大清,能夠有如此軍容的,惟新建陸軍而已。”
袁世凱一怔,隨即哈哈一笑,“菊人兄謬獎了,世凱是個連秀才都沒有考中的人,哪裏有什麼手段可言,不過是把朝鮮練兵的一些心得用到了這裏……菊人兄,你是沒有見過西洋人的軍隊,那才是真正的精練之師,裝備精良,演練純熟,世凱差的太遠了……”
徐世昌手指著袁世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慰庭,和我也來這一套?”
袁世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瞞菊人兄,世凱也是沒有辦法。軍中所用之人,皆是陸軍學校學員,與我一無恩情,二無關係,世凱再不號令森嚴,當真就變成了廟裏的菩薩,成了擺設了。”
徐世昌點了點頭,目光一凜,嘴角的笑容瞬間即逝,“所以慰庭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一個三品侍衛給殺了?……慰庭啊,殺人立威固然沒有錯,但是從古自今,治一經必損一脈,背後的凶險,你可曾想過?”
論到學問,袁世凱最佩服的其實還是眼前的這位徐世昌,此刻聽徐世昌如此一說,心中頓時有些緊張,皺著眉頭問道,“世凱心中所思所想,菊人兄是一語道破,殺一個三等蝦,為的正是樹立世凱在軍中的威信。沒有威信和軍紀,世凱何以統帶這一萬多人的軍隊,今日聽菊人兄所言,難道朝廷要為此治世凱的罪?”
徐世昌沒有說話,站起身來望著帳外沉沉的夜色,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慰庭心中其實很明白,此際朝廷是斷然不會拿你怎麼樣的,太後需要你來平衡製約陳卓,皇上就更加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動你,你再怎麼說也是皇上舉薦的人,背後還有李中堂的麵子。然而慰庭可曾想過,今日你殺人立威,卻也是為他日埋下了禍根啊!……”
“此話怎講?”袁世凱心中一沉。
他做事向來不會拖泥帶水,但也絕非魯莽不知輕重的人,殺景琦的前前後後他在心中早已想了很多遍,得罪人是肯定的,但是隻要有了手中的兵權,旁的人又能奈自己如何?就像今日的李中堂,譽滿天下,謗滿天下,彈劾的折子都可以堆成山了,又能怎樣?權力,就是這個世上自己最大的護身符。
“殺景琦固然可以為你收一時之兵權,但是卻也為你留下了專橫跋扈的名聲,古往今來,朝廷最忌諱的就是統兵之人有擅權的舉止,更何況皇上對你並不信任,太後也不過是利用你製約陳卓,將來如果稍有變故,朝廷第一個要拿掉的人,必定是你!”徐世昌回過身,目光炯炯的盯著袁世凱。
“不招人妒是庸才,但是憑白的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卻也是蠢材。慰庭啊,凡事都要想的遠一點,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啊……”
袁世凱愣了片刻,忽然有些明白過來,上前一步拉著徐世昌的衣袖說道,“菊人兄,你我兄弟二人是什麼交情啊,世凱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菊人兄盡管明言。”
徐世昌也不推辭,看著袁世凱沉聲說道,“如今的朝局撲朔迷離,太後就不用說了,牢牢的控製著朝廷大權。如今看來,皇上也絕非庸碌之人,慰庭你好好想想,皇上從去年到現在,不露聲色的做了多少事情,平息豐台大營嘩變,編練新建陸軍,開辦通商銀行,近日更是生生的逼退了日本人的恐嚇……有陳卓掌管新建陸軍,皇上其實已經有了兵權,而且這個兵權還就在京畿重地。開辦通商銀行,皇上無形中又在朝廷之外多了一份財權,更加上這些事情當中積累的民心人望,皇上看似無權,實際上已經隱隱的淩駕於朝廷之上,隻是眼下還沒有彰顯出來罷了。但是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