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年十一月,京城已經是隆冬季節,接連著的兩場大雪讓整個京城都籠罩在冰冷徹骨的嚴寒中。一大清早,冒著呼嘯的寒風,都察院門口便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學子們,絕大多數都是進京趕考的舉子,也有京師大學堂的學子。待到晌午日頭升起來的時候,已經有數以千計的學子們舉著“力拒和議”的橫幅跪在了督察院門外的空地上,學子們一個個臉頰和雙手都已經被凍得通紅,但是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動著屈辱的憤怒,振臂高呼著“力拒和議,死戰到底”的口號,激憤之情溢於言表。
都察院的大門至始至終都緊閉著,這一次督察院連出麵勸解的人都沒有了,還能勸解什麼啊,那些禦史們這個時候自己胸口都是憋著一口氣,幹脆趁著大家夥都在,擠在都察院裏麵埋頭奮筆疾書,聯名給朝廷寫拒絕和議的奏章。
京城內外此時也已經是炸開了鍋,茶館酒肆,街頭巷尾,鬧的沸反盈天談論的都是與日本和談的事情。原本尋常百姓對於朝廷與日本和談,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和談是朝廷操心的事情,跟老百姓也扯不上什麼關係,反正看眼前的局麵,也不會讓小鬼子日本人占什麼便宜。可沒曾想一夜之間,和談的條款便和金州大捷、平壤大捷的消息一道在報紙上登了出來,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大家夥頓時都被晃得有些傻眼了。
日本人要大清放棄朝鮮,承認朝鮮獨立,骨子裏無非就是要大清承認日本對朝鮮的占領,如果咱大清把朝鮮丟了,這事倒還有個說法。可現如今新建陸軍已經收複了朝鮮的平壤,兵鋒所向,半個朝鮮已經在大清的勢力範圍中,再怎麼說,朝鮮原本就是大清的藩國,大清憑什麼要放棄朝鮮啊?
更有甚者,日本人還要大清賠償軍費五千萬兩白銀,開放廣州、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為商埠,並允許日本人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領事館和工廠及輸入各種機器。老百姓不懂得開放通商口岸的利弊得失,可是想著五千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又是心疼又是上火,都按捺不住在心中罵起娘來。要說這日本人害了失心瘋,不要臉不要皮的伸手要銀子還就罷了,難道堂堂大清朝廷也是迷了心竅?連眼前這戰局是怎麼回事都看不清楚了?
中日之間的這場戰爭打到現在的局麵,早已經不是起初大清節節敗退的辰光了,如今在遼東遼南,新建陸軍連戰皆捷,一路是勢如破竹凱歌高奏,一口氣把日軍打得來隻有遼南大連灣那一萬把人了。仗打到現在的地步,就算是再不懂兵事的人也看的出來,這小鬼子已經是疲態盡顯,跟秋後的螞蚱差不了多遠了。尤其是金州之戰和平壤之戰後,大清已經慢慢把局麵扳轉了回來,隱隱的還稍許占了點上風。即便日本人現在是占據著山東半島,可那裏不還放著一個威海沒有攻下來嗎?以現在新建陸軍的兵威氣勢,等到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遼南的日軍殘部,再回師山東,把小鬼子趕回那幾個破島上去也不算是什麼難事。
正是看著大清也該要到順風順水的時候了,和談就和談吧,可朝廷即便是與日本人和談,也不能談出這麼一個結果出來啊?什麼玩意兒啊,一邊把小鬼子揍得找不著北了,一邊又上杆子的又是賠款,又是開放通商口岸,難不成咱大清吃飽了撐的,沒事賠銀子玩?
對朝廷的不滿和埋怨在京城裏麵是鋪天蓋地,販夫走卒、市井百姓,就連平常沒事就曬曬太陽、鬥鬥蛐蛐的旗人子弟,這會子也是坐在茶館裏麵喝著大碗茶,一臉的晦氣。現如今旗人的光景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往往是還沒到月末就四處打饑荒,想尋個輕鬆一點的差事沒有門路又行不通。朝廷倒好,白花花的五千萬兩銀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可著這銀子跟咱旗人有仇,不往咱旗人自己家裏放,送給小鬼子倒是輕巧的很?
一邊是對朝廷的埋怨,另一邊則不由自主都眼巴巴瞧著在田莊台的皇上了。暗地裏,沒少有各種各樣的風聲透出來,但是歸根到底都不外乎是一個意思,皇上不還沒回京嗎?這仗是皇上領著新建陸軍千難萬險打贏的,這和談的事情朝廷辦成現在這個讓人窩心上火的樣子,看來咱大清還是隻有靠皇上來力挽狂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