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光緒收起了心中剛剛浮起的那一層感慨,轉頭望向眾人說道,“還是老規矩,從奕劻開始,把最近朝局中的事情理一理,朕呆會兒還要到總參謀部去,你們撿著要緊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一下,朕就坐在這裏聽聽。”
雖說是簡明扼要,可從奕劻開始每人這麼輪流把手中的事務說下來,也是花了一個多時辰,這都還算是好的了,要是遇到朝會,那些個官員撿著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就能爭論半天。所以光緒現在基本上不召集朝會,有什麼事情就把軍機上麵幾個人召進來議一議,省得和那些迂腐守舊的官員糾纏半天,什麼事情也幹不了。
光緒一直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直到眾人都說的差不多了,才撿著要緊的幾件事情問了問,也都是朝局上麵的日常事務,處在他現在這個位子,麵對著百廢待興的一個開局,想要麵麵俱到一竿子插到底是根本行不通的,隻要不是動搖朝局的事情,也就讓奕劻牽頭施行便可了。
此刻見眾人都說得差不多了,便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都退下,隻留下李鴻章一人獨對。
“外交上麵的事情,朕剛剛沒有提,就是為了和你單獨談談,聽說伊藤博文已經從日本啟程了,大約再過幾日便會到達津門,李鴻章,你的這個老對手來了,你又是我大清和談大臣,打算怎麼接待伊藤博文啊?”光緒有些疲憊的靠在暖榻上麵,似笑非笑的望著李鴻章問道。
“微臣倒還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大體上按照外交禮儀即可,日本這樣的國家,微臣覺得倒是不必給他們太多臉麵,不過是些個忘恩負義的宵小之徒………”李鴻章沉著臉說道。
他自己辛辛苦苦曆經半生建立起來的北洋,在甲午一戰中化為煙雲,就這樣生生的毀於日本人之手,要說到對待日本人的態度,這位李中堂恐怕恨不能將日本人剝皮抽筋,方能解心頭之恨。
“不可,別人那麼遠趕過來,我大清禮儀是斷斷不能少的,就這麼著,把迎接伊藤博文的儀式搞得越熱鬧越好,越隆重越好,再把西方各國在京的公使們,還有那幾個西方的記者都請到津門去,既然是和談,總還是要有一點和談的氣氛嘛。”光緒輕輕一笑說道。
李鴻章不覺一怔,有些捉摸不透光緒話裏的意思,再見到光緒眼中閃爍的點點笑意,心頭不覺一動。
自從朝鮮事變後,大清一直都處於一種非常被動的局麵,如果真按照朝鮮新政府在公告中表明的態度那樣,將謀求國家的獨立自主,那麼大清在朝鮮平壤的駐軍將怎麼辦?繼續駐防平壤,在外交上麵將處於相當尷尬的地位,如果就這樣撤退,恐怕大清從此就會失去對朝鮮的控製力。退一萬步講,即便朝鮮暫時還不敢有這樣過激的表示,可馬上就要和談了,涉及朝鮮的問題,又該怎麼去談。
這些日子裏麵,皇上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李鴻章心中除了焦急萬分之外,也是感到些許的詫異。眼前的皇上可不比尋常之人,心思手段都是出人意料,以他對皇上的了解,越是不動聲色,背後就越是隱藏著驚人的大手段。
當初朝廷和日本和談的時候,皇上不就是這麼不動聲色的擺了朝廷和日本人一道,生生的借勢而起,贏得天下的民心人望,連帶著讓日本人都吃了不小的暗虧。難不成此刻皇上心中,早已經對朝鮮的事情有了成算?
想到此,李鴻章心中多日來的焦急鬱悶頓時一掃而空,精神氣一下就上來了,目光炯炯的望著光緒說道,“恕微臣魯莽,皇上對於朝鮮事變的態度,到現在微臣還沒有想明白,皇上今日又讓微臣如此,莫非皇上在背後已經有所展布?”
光緒默默的注視著李鴻章神情的變化,過了會兒後,才輕輕的吐了口氣,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冷冷的說道,“李鴻章,你瞧朕是個會吃虧的人嗎?尤其是吃日本人的虧?日本人玩的這套把戲還能瞞過朕的眼睛?他們要玩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朕索性就陪他們玩大一點,況且是伊藤博文這樣的主客來了,朕還不能給他好好準備幾道菜?如今先讓他們風光顯擺一下,把台麵上的戲份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