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軟啊!………”光緒摸著肚子站起身來,故作無奈的搖著頭,“我這個客人今日就聽憑你的安排了。”
顧思渝欣然一笑,目光亮晶晶的看了光緒一眼,裏麵全是那點孩子氣的得意。
兩人走下樓,光緒給扮作馬車夫的侍衛任福成交代了幾句,看四周暗中警戒的幾個侍衛都跟了過來,便牽著顧思渝坐上馬車,按著顧思渝說的方向,一路向東而去。
馬車出了天津城,在田間的官道上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來到一片村落簇擁著的教堂前麵。說是教堂,其實也就是一座尖尖屋頂,用條石堆砌而成的小洋樓,高高的樹著一個十字架。
“這是美國傳教士陳查理在津門傳道布教時修建的教堂,我平時禮拜日都到這裏來。”顧思渝指著圍牆後麵的教堂說道。
美國人修的教堂?光緒倒是有些詫異。津門自從開埠以後,洋教的勢力日漸擴展,陸續修建了許多教堂,這些情況光緒也大概知道一些。可他也隱約記得津門這塊地麵上,以法國人修建的天主教堂居多,而且大都在天津城內,顧思渝幹嘛跑這麼老遠到這個美國人修建的教堂來呢?
看光緒一臉的茫然,顧思渝笑著解釋道,“陳查理是美國公理會派到大清來的,和津門內那些法國天主教不同,我們信仰的是基督教,你別忘了我可是從美國回來的…………”
顧思渝這一說,光緒便明白過來。怪不得顧思渝舍近求遠,這其中原來是和宗教信仰有莫大的關係。她信仰基督教,自然不會去法國人的天主教堂。至於美國公理會的基督教和法國天主教有什麼不同,光緒也懶得去琢磨,跟在一臉歡愉的顧思渝後麵,慢慢向那座教堂走去。
這座美國人修建的教堂,氣勢規模和津門城內那些教堂比起來就差遠了,總共占地不過六七畝樣子,倒是高高的圍牆和圍牆外麵的壕溝看起來有些紮眼。壕溝內側緊貼著教堂,是一大片連綿的瓦房草棚,倒像是把教堂圍在了裏麵。
聽顧思渝解釋說,那些瓦房草棚大都是教民的房子,或者是和教民沾親帶故的,這些年津門設壇練拳的風氣大漲,最初是和洋教對抗尋求自保,後來起壇燒香練拳的風氣日盛,便時不時鬧出燒教堂殺教民的事端出來。前幾年這裏也鬧過一次,由於離津門比較近,當時的直隸總督李鴻章派兵撲滅了騷亂,僅僅隻是燒了幾間房子,不過周圍四鄉八裏那些教民就吃了大虧。後來便幹脆都遷到了教堂附近,托庇教堂的勢力求個安穩,漸漸的便形成了這樣一個村落。
地方百姓與教會的對立竟然發展到如此地步,一邊是村村起壇戶戶練拳,一邊是托庇教堂抱成團對抗,如果不是今日親見,光緒也有些不敢相信。
津門這個地方燒香起壇鬧教案,這些年斷斷續續就沒有停過,光緒也都略微清楚一些。根子應該是從天津開埠後洋人獲準開設教堂布道起,地方百姓和洋人教會的矛盾便種下了。教會教民受治外法權的庇護,即便犯事也往往不會被地方官府追究,內中也有不少無賴混混加入教會,打著教民的牌子仗勢欺人,因此與百姓衝突日益尖銳,再加上各種反教揭帖檄文流傳,類似洋人教堂綁架孩童剖心挖肝的謠言塵囂其上,導致群情激奮,動輒便容易釀成大規模的衝突。
同治年間就曾爆發過轟動一時天津教案,當時津門百姓燒了法國人的望海樓教堂,殺了20多個洋人,其中還包括法國駐天津領事豐大業。後來慈禧派曾國藩善後處置,其實也談不上什麼善後,英法的軍艦都開到了大沽口外,朝廷除了妥協讓步答應洋人的條件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為此負責辦理善後的曾國藩受到了滿朝清議的攻訐,他自己也寫下“外慚清議,內疚神明”八個字,至死都耿耿於懷。不過自從天津教案後,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官吏,都深知其中的厲害關係,絲毫不敢大意,竭力避免再出現類似天津教案這樣的事端,雖然時不時也會鬧出些事端,但是大局上麵也都還在朝廷的控製中,沒有想到如今竟然已經變成了勢成水火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