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月一聽劉芳的話就急了:“現在港口貿易就是走省政府的路子,這條路上島泉酒業現在沒有競爭優勢,希望劉市長能為我們湖島的整體發展考慮。”宋如月知道,直到今天劉芳都沒有提起那條子的事情,這條子在關鍵時刻還真的管用,這條子現在正像一塊鉛壓在劉芳的心頭,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劉芳最近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兒丈夫謝冰與王剛的事情,一旦捅出去,自己還怎麼坐在市長這個位置上。
劉芳早就考慮過,湖島孤懸渤海,一直經濟不發達,當初讓王剛接盤就是要將島泉酒業做大,如果島泉酒業錯過這次上市的機會,湖島經濟開發的再融資渠道就很難打開,港口貿易將上千萬的利潤拱手讓與肖副省長的千金,證明港口貿易不是太缺錢。
“如月,你們先別急,等我想想。”劉芳知道,這一次港口貿易是要跟島泉酒業鉚上了,如果不權衡利弊得失,尤其是如果與肖副省長交上手的話,恐怕自己的市長椅子還沒有坐熱就要走人。
劉芳掛斷了宋如月的電話,轉手給謝冰撥打電話:“謝冰,昨天晚上你說的島泉酒業與港口貿易的競爭,現在還真的沒有那麼簡單,肖副省長的女兒拿了港口貿易的業務,現在肖副省長遲遲不簽字,港口貿易又在濱海市逼我簽字,這個字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島泉酒業半個月前就上交了材料,港口貿易這樣做明顯就是逼你違反程序嘛。”謝冰不知道劉芳收了信封,隻知道港口貿易背後有肖副省長的女兒。
劉芳突然一聲冷笑:“謝冰,你跟王剛關係那麼好,能不能讓王剛上市緩和一下?你探探他的口風。”劉芳要試試謝冰,看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謝冰很驚訝,難道王剛這王八蛋將自己的醜事給劉芳說了?
“芳芳,就算王剛同意,你的老部下宋如月那麼潑辣,在湖島縣可是什麼招兒都能用的角色,她能眼睜睜看著這個機會溜走?”謝冰的一句話讓劉芳心裏一顫。宋如月當初做秘書的時候,就給自己出謀劃策,把市長位置的競爭對手給趕走。這一次是她抓政績的一次機會,宋如月還有信封開道,劉芳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經常說島泉酒業不錯,你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肖副省長將指標批給島泉酒業。”
謝冰剛掛斷劉芳的電話,王剛的電話就進來了:“謝局長,不好意思,這次真的有事麻煩你了。”
“哎喲,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了你王總呢?聽說你已經跟港口貿易交上手了。”王剛一聽謝冰這麼一說,開始以為要說半天,想不到謝冰什麼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拐彎抹角:“謝局長,現在港口貿易有肖副省長這棵大樹,實在是猖狂,你看他們連劉市長都不放在眼裏,簡直就是目中無人,還不知道港口貿易是怎麼做大的,遇到這樣的對手也可能是我王剛命中的劫數,現在唯一能夠挽救島泉酒業的隻有我們自己。”
謝冰一聽王剛的話,什麼自己人,老子還沒有找你算賬呢?謝冰臉上表情有點尷尬,這個王剛在關鍵時刻是不會忘記我謝冰,也不會放過我謝冰的:“嗬嗬,王總自有解決的辦法的。”謝冰在電話那端一陣苦笑:“現在肖副省長主管上市,我們隻能盡力為湖島縣的發展謀出路,如果島泉酒業能成功拿到上市指標,將來濱海市也就有了自己的名牌酒了。”
王剛哈哈一下,謝冰果然是聰明人:“知我者,謝局長也。”王剛心裏暗暗佩服自己當初的英明,一箭數雕。
“為了湖島縣的發展,為了濱海市將來的名牌酒,大家盡力而為吧。”謝冰掛斷電話,立即給王良打了一個電話,王良已經接過王剛的電話,王良告訴了謝冰,這一次可能會有一定的風險,但是隻要王剛按照說的那麼做,自己就沒有什麼風險。
第二天,謝冰就帶著王良進駐到港口貿易,開始稽查港口貿易的稅收問題。
謝冰、王良上午進駐港口貿易,下午《北方晚報》、《北國早報》的記者就湧入港口貿易的辦公室,港口貿易辦公室主任覺得很奇怪,這些記者怎麼知道稅務局在查稅呢?
港口貿易的辦公室主任以前是銀行的,很少與記者打交道,見是兩個駐站記者,坐在椅子上,敲起二郎腿,口裏還不斷吐煙圈,很是不屑一顧:“查稅的事情從何說起呢?政府部門的正常檢查,我們企業是應該全力配合的,你要采訪的話,你最好到稅務局去。”
兩記者見辦公室主任那吊兒郎當的德性,心中很是不爽:“我們正是從稅務局了解到的,他們說謝局長到企業去了,我們打聽到就是到你們港口貿易。”《北方晚報》的記者張洪年紀不大,在濱海是個人見人怕的家夥。
“我該說的都說了,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還是到稅務局去了解吧。”辦公室主任似乎並沒有將張洪放在眼裏。
“我們隻想弄明白,現在是港口貿易上市前的關鍵時期,謝局長為什麼會親自來查你們的稅費情況?如果沒有重大問題,稅務局局長不會親自出馬的。”張洪搞不明白,聽說港口貿易一直業績不錯,為什麼在關鍵時刻稅務局長親自來查稅呢?
“這個我現在無可奉告。”辦公室主任依然沒有將張洪放在眼中。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對你們上市很不利。”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北國早報》記者陳雲終於覺得忍無可忍,不給這個辦公室主任一點顏色看看,他不知道什麼叫基本尊重。
“現在還沒有上市,上市的話我們會嚴格按照規定進行披露。”辦公室主任最後幹脆將皮球踢給了董事會秘書:“這樣吧,你們去采訪董秘。”
無可奈何,張洪陳雲隻得找董秘,可是董秘辦公室隻有一個小姑娘。
“董秘在嗎?”張洪明知故問。
“董秘在會議室,今天稅務局的來公司查賬,他們正在會議室查,不會來辦公室。”小姑娘居然什麼都說了,張洪、陳雲相視一笑,直奔會議室。
遺憾,會議室門口兩個保安把門,死活就是不讓進門。
第二天,《北方晚報》、《北國早報》頭版同時出現港口貿易的報道。《北方晚報》標題是《涉嫌稅務醜聞港口貿易上市前景暗淡》,《北國早報》的報道更是懸乎:《稅務局長出馬港口貿易魂斷上市路》。
劉芳正在辦公室看報紙,突然電話響了:“劉芳,關於港口貿易的上市材料先壓一壓。”電話是濱海市委書記的。
“為什麼?”劉芳的一句話問得市委書記有點惱火。
“你沒有看見今天的報紙?省城的兩大報紙在頭版報道了港口貿易的事情,港口貿易是我們濱海市的最大港口企業,也是龍頭企業,真有稅務問題,絕對不能上市,將來對我們濱海市的形象是致命打擊。”市委書記還真以為劉芳什麼都不知道。
王剛拿著報紙在辦公室連看了五遍:“月月,這招釜底抽薪果然妙,看來報紙的威力大。”冷霜月一撇嘴:“不要高興得太早,肖副省長還沒有在島泉酒業的材料上最後簽字呢。”
許木一大早從報攤上買了五份報紙,杜子明正在看電視。
“教授,你看,兩大媒體都報道港口貿易涉嫌稅務醜聞。”許木將報紙遞給杜子明,杜子明拿著遙控板:“你看電視上是什麼?”許木一看,新聞快遞,港口貿易涉嫌稅務問題都上電視了,許木一拍手:“這下有戲了。”
“這次我無能為力了,不是爸爸不幫你,你看今天的報紙報道,這個時候港口貿易鬧出這檔子事,我不能把指標給港口貿易。”肖副省長左手拿著報紙,右手握著電話,女兒還在電話中嚷嚷,肖副省長搖了搖頭,掛上了電話。
第二天,杜子明接到省體改委電話,電話中說,肖副省長已經在上市預選材料上簽字了。
杜子明拿到簽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副省長在島泉酒業的報告上居然完全同意了島泉酒業的請求:“島泉酒業的成立日期按照老島泉酒業的日期算,股份公司的日期為1995年8月15日。”
整整提前了三百六十五天。
第三天,劉芳拿到肖副省長的批示,給宋如月打電話:“如月,你就按照省長的批示辦吧。”
陳誠怎麼也沒有想到,島泉酒業的係統再造如此順利,想當初南海藥業為了再造工商資料,硬是等了五個月時間。
接下來的兩天,王剛親自帶著冷霜月往返於工商局、國稅局、地稅局、衛生局、質檢局等十幾個部門。
由於是特事特辦,王剛將稅務、工商資料全抱回了公司,陳誠參照南海藥業的經驗:“王總,如果你想將來公司的發展有更大的空間,或者吸引更多的投資者,可以將稅費的情況、工商年檢同比例地放大,但是要注意,稅費的政策與工商年檢的數據一定要同比例,根據政策要求所繳納的稅費來放大公司的業績。”
王剛喜形於色:“島泉酒業如果不是陳總的指點,我王剛就是十年也很難將島泉酒業推向股市。”
陳誠叼著雪茄煙:“王總,你好像說算命先生提醒過你,你忌水向。”王剛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陳誠不是研究數字的嗎?怎麼也相信算命先生的話呀:“算命先生是那麼說的,但是有陳總你的幫助,我就不信那邪了。”
陳誠猛地吸了一口煙,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平靜的海麵:“你看,今天的海麵是我來湖島最平靜的一天,這樣的平靜太短暫了,就像一個人一樣,一生多幾天平靜的日子多好。”王剛不明白陳誠什麼意思。陳誠指了指遠方:“你看,湖島四麵環水,這個地方千年都是貧窮,證明真的有衝財之兆,生意人一定要講究,如果島泉酒業不搬出湖島,島泉酒業的麻煩真的很難預見。”
“把島泉酒業搬出去?”王剛也曾經考慮過,但是搬到什麼地方去呢?湖島縣的勞動力便宜,地方政府的優惠條件是濱海市區無法提供的,再說宋如月也不會同意的呀。
陳誠已經了解到,島泉酒業一上市,宋如月肯定要不斷向王剛提出一些附加條件,島泉酒業什麼時候能真正有自己的實業呢?依王剛的脾氣,肯定不能答應宋如月的請求,雙方鬧僵隻是遲早的事情。陳誠一直覺得奇怪,王剛突然就搞到上億元的資金,這些資金都是什麼地方來的呢?上市後島泉酒業的資金是一個致命的關鍵。
“王總,島泉酒業上市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上市後低調辦企業,張狂對自己是毀滅性的打擊,對社會是輕薄的不負責任,對企業本身是致命的傷害。當一個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要忘記曆史的記憶,褪掉曆史的痕跡,島泉酒業需要忘卻,忘卻上市這段即將塵封的曆史。”陳誠滅掉了煙頭:“王總,島泉酒業就在你的手上,現在生命的磁場已經全部將你包圍,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等到你意誌與理想消磨殆盡的時候,你的欲望衝破靈魂底線的時候,為時晚也。”
王剛越聽越糊塗,識時務者為俊傑?為時晚也?現在島泉酒業剛剛拿到上市指標,我王剛還沒有賺錢呢?再說了,現在我王剛天時地利人和,等待島泉酒業上市後,我王剛一定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讓湖島縣、濱海市的人都瞅瞅我王剛的本事。
1998年3月20日,許木帶著上市材料上了北京。
許木乘坐的飛機一落地,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走出首都機場,許木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往年三月的北京可是黃沙漫漫,北風凜冽,今天一到北京就遇到第一場春雨。許木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好兆頭,好兆頭。”
許木在證監會辦公大樓旁邊的酒店住下,立即給王剛通了電話。十分鍾後,王剛給證監會的劉權打了一個電話:“權哥,上一周我給你說了那個事情,京安證券的許木已經到北京了,希望你引薦一下。”
劉權在電話那端不斷地點頭,滿口答應引薦許木。王剛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了一點。早在一周前,王剛就向劉權指定的賬戶裏麵打進了四百萬的現金。掛斷電話,王剛嘿嘿一笑:“錢真的是個好東西。”王剛對證監會的規矩開始是一抹黑,當時王剛要求劉權指點迷津的時候,劉權就一五一十地告訴王剛:現在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錢,那東西實在。”
既然劉權已經說出口,王剛當時心一橫:“權哥,你說三百萬,我知道還有發審委的同樣需要打點,我先給你四百萬,希望權哥幫兄弟一個忙,等公司上市後,我一定重重感謝你。”一個戰壕出來的生死兄弟,王剛將島泉酒業上市的籌碼全押在劉權身上。
冷霜月閉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王剛還在電話中說個沒完,偶爾有兩句髒話,冷霜月已經習慣了,王剛跟劉權一個戰壕裏出來的生死兄弟,髒話太正常了,一聽到三百萬,冷霜月的心緊了一下。
一切盡在計劃之中,許木北上的同一天,陳誠飛回海南。
“現在島泉酒業的自然人股是三千七百五十萬,要想控製住島泉酒業的流通籌碼,必須掌握一千九百二十萬股的原始股。”陳誠叼著雪茄,正對著海南洋浦投資的總裁李昆分析島泉酒業的形勢。
海南洋浦投資是陳誠老婆的弟弟的妻兄李昆夫婦共同成立的公司,公司的實際出資人是陳誠以及陳誠的妻弟。完全是私募基金,在南海藥業中,通過老鼠倉賺得了上億元的真金白銀。陳誠金盆洗手後,就不再過問洋浦投資的事情。可是陳誠從接手島泉酒業項目後,洋浦投資就秘密北上,在濱海市成立了濱浦投資,唯一目的就是收集島泉酒業的原始股。
陳誠很痛苦,跟李昆說了無數遍,就是無法說服李昆金盆洗手。陳誠的妻弟找到陳誠家,將洋浦投資的兩千萬股本金甩到桌子上:“陳哥,這是你當初在洋浦投資的股本金,現在你退股,我一個人操作就可以。”陳誠的老婆試圖勸阻弟弟,可是妻弟就是要退錢給陳誠,萬般無奈,陳誠答應配合妻弟最後一次出手。陳誠告訴王剛到加拿大去了的那段時間,其實在陳誠的親自操刀下,濱浦投資已經成功收集了一千三百萬股島泉實業的原始股。
就在鄭東將資金打到王剛資金賬戶中的時候,鄭東在高溫的授意下,也在濱海秘密成立了京聯投資,鄭東親自擔任京聯投資的董事長。一聽說島泉酒業已經得到肖副省長的簽字,鄭東就下令大勢收集島泉酒業的原始股。當初約定,京美證券收集兩千六百萬股島泉酒業的原始股,其中一千一百萬股在首次發行時用於炒作,故意將籌碼散到市場中,達到新股發行的股東人數要求,至少五千名股東,給市場營造追捧的假象。
鄭東動用了八百萬國債回購資金,一次性收集了二百萬股島泉酒業的原始股。第三天,鄭東將二百萬股以每股八元的價格置押給國清證券,融資一千六百萬,第五天迅速收集了四百萬原始股。六百萬股,離目標太遠,鄭東飛抵北京秘密地與京城私募基金展開了談判。
就在濱浦投資收集籌碼的過程中,也就是島泉酒業剛剛通過發審會的第二天,島泉酒業的原始股就由四元炒到六元,李昆明顯感覺市場裏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吸籌。
李昆覺得很奇怪,怎麼還沒有上市就有人在大規模的吸籌,難道對方也聽到什麼消息?炒作南海藥業的時候,李昆壓根兒就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陳總,市場中有人在強力吸籌,我們是否還繼續吸籌?”李昆想征求陳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