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大約三點鍾的時候,我正在水房裏給飲水機換水,卻聽到李驚軒在辦公室裏大叫道,知秋,你有電話。
我詫異於李驚軒為何會有如此膽量,在上班時間,在顏天的眼皮底下,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大聲喧嘩。
依我以往的經驗來看,像這種情況,隻要大概十秒鍾不到的時間,顏天就會親自出麵,查清事情原委,然後對肇事者嚴懲不怠。
顏天這個人,就是固執的讓人難以理解,對手下員工,一直都是恩威並施,絕不姑息。
可是那次,我足足等了二十秒,也沒見顏天的辦公室裏傳出任何動靜。
我這才恍然想起,那天中午,他陪一個很重要的客人吃飯去了,大概下午都不會回來了。
也正因為知道顏天不在,李驚軒才有膽量如此囂張。
想明白這層關係以後,我也大聲的朝辦公室那邊叫道,我換水呢,你幫我接一下。
一分鍾以後,我換好水,進了辦公室,他將電話遞給我,攤開手掌,無奈般的說道,找你的,可是我不認識。
我是知秋,請問你是……?我接過電話,然後說。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電話竟然是張楚打過來的。
我當然是記得張楚的。
她是我小說的出版編輯,也是重生的朋友。
直覺告訴我,應該是我的小說的出版事宜已經有一個結果了。
果然,她在電話裏對我說,經過出版社高層的一致同意,我的小說會盡快送去印刷廠,相信很快就可以麵市發行。
而她這次打電話來,主要是通知我有時間的時候,去出版社看樣本,當然還有商量稿費的事。
對我來說,那當然是一個能讓我無比振奮的消息。
那麼多年的努力,終於可以有一個好的開始,我怎會不高光。
聽說重生最近身體不太好?她最後又問。
嗯。我隻能點頭。
她是重生的朋友,而生病是人之常情,我自然就沒有騙她的必要。
現在好了沒?
已經好多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工作太拚命了,前兩天已經出院了。我又說。
那我就放心了。她停了一下,又說,我前幾天剛好在外地,也是今天剛回來的,也沒時間去看看他。
她又說,言語之中,竟然有了點點的歉意。
沒事,反正他都已經好了。
那請你幫我向他問好。她又說。
你怎麼不自己打電話給他啊?我心中滿是詫異。
就算是沒有時間親自去看望,那麼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也是很容易的,我真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她何以要假手他人?
他身體不好,我想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等他好了再說吧。她笑了一下,然後說。
最後我們約好了見麵的時間,然後她就掛了電話。
知秋,你的書是不是要出版了?
大概是從電話裏聽出了一些端倪,我剛掛了電話,李驚軒就迫不及待的湊了過來,一臉諂媚的問我。
我自然是不好否認,也沒有必要否認。
你小說真要出版了啊。見我沒有否認,一直紋絲不動的秋劍聲也興奮的跳了起來,你這小子,這回非得讓你大出血不可。
那是自然的。李驚軒也跟著附和道。
他們的言行,竟是從未有過的一致。
我這才明白,原來在利益麵前,人與人是容易達成共識的。
就連平時水火不容的李秋二人都成了盟友,這天下之事,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呢,我不禁想。
又不是女人生小孩,怎麼會大出血呢?我裝瘋賣傻,想借此蒙混過去,不過心裏也明白,想在李秋二人的聯手之下討到便宜,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小子這就不夠意思了吧,我可是請你們去過“萬聚德”的。秋劍聲首先發難,理直氣壯的說道。
看他滿是鄙夷的神情,仿佛是為有我這麼小氣的同事而感到差恥。
我早知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欠了人情,就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原來他在這兒等我呢。
是啊,要是我有這種好事,也少不得是要請你們大吃一頓的。李驚軒也跟著說道。
看他那表情,仿佛他是全天下最為慷慨的男人了。
我甚至都有理由相信,他完全可以為了一個窮困潦倒,毫無關係的人而傾盡所有。
可是我甚至都想不起來,他在什麼時候,請我和秋劍聲吃過一次早點,反而是我們常常幫他買早點。
在李秋二人糖衣炮彈的輪番轟炸之下,我卻絲毫不為所動,見所有的威逼利誘都起不了任何效果,秋劍聲終於忍無可忍,想憑借自身的體力優勢而霸王硬上弓,逼我就範。
你到底請還是不請?他終於目露凶光,慢慢的向我逼近。
我……。迫於他的淫威,也深知自己無力抵擋,為免於受他欺辱,萬般無奈之下,我不得不考慮是否應該要破財消災,讓他們得償所願。
請當然是要請的,不過你們是否可以別太狠了,咱們不去“萬聚德”,可以嗎?我猶豫著說,一邊觀察著秋劍聲的表情。
見我終於鬆口,他滿臉奸笑,又聽我要討價還價,私自降低飯店的檔次,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淡去,不禁又龐然大怒。
我不禁感慨於秋劍聲那無與倫比的表演功底,角色轉換之快,大概就連專業演員也是望塵莫及的。
秋劍聲這一生,大概是際遇不好,如果做了演員,相信他的成就,一定不止於此。
我可是都請你們去的“萬聚德”,他又義正詞嚴的總結道。
仿佛這一次請客的不是我,而是他,而他所有的決定,也是不容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