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波再起

十一月二日上午十點整。

刑警大隊會議室內。

因為在“黑魔力”酒吧折騰得太晚,所以今天的專案組例會也推遲了時間。以羅飛為首,慕劍雲、尹劍、曾日華、柳鬆全都到會。

“柳鬆,先把你那邊的情況給大家說說吧。”這一天來並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也就是柳鬆盯的那條線上出了些小小的“波折”。

柳鬆便把昨晚杜明強和常凱之間的衝突過程講述了一遍。當他說到用私刑教訓杜明強的那一段時,羅飛特意提醒負責做會議記錄的尹劍:“這些就不用寫進去了。”

尹劍等人都會心地笑了起來。自從“四?一八專案組”重建以來,還很少在會議中出現這般的輕鬆氣氛。

“這家夥賤得很,嘴油,鬼點子也是一套一套的。對這種人,就是得收拾!你越狠,他就越老實。”曾日華撇著嘴說道。他在抓捕杜明強的時候也動過手,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很解氣。

慕劍雲輕輕地搖搖頭,似覺不妥,不過想想昨天和杜明強會麵時的情形,對方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也確實夠讓人討厭的。

“後來沒再出什麼狀況吧?”羅飛把話題往回拎了拎,以免跑得太遠。

柳鬆回答說:“沒有——後來就一直乖乖在家裏呆著,今天我要把他帶到刑警隊,他也沒什麼意見。我把他安置在休息室了,等我們開完會再放他出去。”

想收就收,想放就放。這倒真的成了被警方操控的誘餌。羅飛點點頭,對這樣的狀況表示滿意。然後他略思索了一會,又問道:“晚上休息的時候,你們倆不在一個房間裏,這不會讓Eumenides鑽到空子吧?”

“不會的。”柳鬆很有把握地說道,“那是在九層樓呢!窗外就有監控攝像頭,而且樓外也有我的弟兄暗中盯守。”

羅飛“嗯”了一聲:“這次盯控的時間比較長,你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人手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從刑警隊調幾個人給你。”

“不用了,人多的話反而容易暴露。而且——你們那邊的任務也很重。”柳鬆一邊說一邊看向尹劍,顯得話裏有話的樣子。

羅飛當然明白柳鬆的意思,他也把目光轉了過來,直接問道:“尹劍,你那邊有沒有什麼進展?”

尹劍停下記錄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是沒有韓灝的消息。”

柳鬆沒有說話,但臉上卻現出明顯的不滿情緒。

羅飛也皺起了眉頭:“難道他已經出了省城?”

尹劍無奈的舔了舔嘴唇:“現在……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柳鬆重重的“唉”了一聲。以韓灝的本領,如果真讓他出了城,那就像虎入深山,到哪裏再去追尋他的消息?

“我倒覺得韓灝還在城裏。”慕劍雲此刻淡淡地插了一句,“他是不會像喪家之犬一樣溜走的,那不是他的性格。”

羅飛微微頷首:是的。韓灝是個極度自傲且又睚眥必報的人,他怎麼甘心就這樣認輸離去?

“你們還記得前幾天韓灝對他兒子說過什麼嗎?”慕劍雲又提示般地問道。

羅飛心念一動,韓東東那稚嫩的童音回響在耳邊:“他去抓壞人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壞人。”

那個很壞很壞的人,自然就是Eumenides!正是他害得韓灝身負血案,不得不拋妻棄子,亡命天涯。

尹劍和柳鬆的精神此刻也不約而同地一振。顯然他們也想起了韓東東的話,同時也明白這句話的蘊義。

韓灝不但不會離開。而且他就在專案組的身邊,因為他和警方都在追獵一個共同的目標——Eumenides。

不過尹劍很快又露出沮喪的神色:“那他到底會藏在哪裏呢?全市的賓館旅店都排查過了,他的親屬朋友也都盯得死死的。他在省城還能有什麼容身之處?”

羅飛微微地閉起眼睛,他又想起了黃傑遠的“網魚”和“釣魚”理論。韓灝無疑也是一條機敏的大魚,所以警方撒下再大的網也很難捕捉到他吧。再認真地權衡之後,羅飛做出了一個決定:“把針對韓灝的排查和監控暫且放一放吧。”

柳鬆立刻表示出質疑:“為什麼?”

“集中所有的精力追捕Eumenides。這樣我們盯死了這條線,韓灝就一定會出現的。”羅飛簡略解釋道,“這就是‘釣魚’理論。”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他們很快就領悟了羅飛的意思。連柳鬆也沒有再說什麼。

見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羅飛便又跳到了下一個話題上:“對陳天譙的追查有沒有什麼結果?”

這件事情也是尹劍在負責。他看著羅飛彙報道:“我昨天下午主要就是走訪了這個事,雖然還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但是對他的基本情況都摸清楚了。”

羅飛點點頭,示意他詳細說說。

尹劍便一五一十地說道:“陳天譙,一九三九年生人,本市戶口。一直無正當職業。一九八二年因投機倒把被判過三年緩刑。此人能說會道,也就是會忽悠騙人,早年以合夥做買賣,幫助購買緊俏物資,幫助解決工作等名義借錢騙錢,文紅兵也就是在這個期間和他發生的債務關係。到他手裏的錢基本上都是有去無回,要是要不回來的。你如果去告他,他也不怕。因為他每次都打借款的欠條,所以警方很難立案,隻能按照民事經濟糾紛進行調解。很多人隻好自認倒黴了,也有被逼上絕境,采取非常手段的,‘一?三零案件’就是一個例子。後來民憤越積越大,又趕上嚴打,終於把這家夥抓起來,實打實的關了七年。不過他出獄之後本性不改,在九五年的時候注冊了一個生物公司搞蝸牛養殖,其實就是一個騙局。”

“什麼?那養蝸牛就是他搞的名堂?”曾日華忽然瞪著眼睛插了一句。引得眾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他可不顧忌那麼多,又恨恨地罵了句髒話,“他媽的!我父母當年就是養這個蝸牛,虧了不少錢呢。”

慕劍雲這次倒沒有對曾日華的粗俗表現產生反感,她反而帶著同情附和道:“我的鄰居也有養的,那東西真是坑人不淺。”

羅飛因為不在省城,對這件事情了解的不多,便耐下性子聽尹劍詳細解釋:“這件事情當年在省城確實鬧得很大。陳天譙搞的這個公司號稱引進了法國產的白玉大蝸牛,養殖之後可以銷售到國外掙大錢,忽悠民眾參與。一開始人們將信將疑,他就先簽訂回購合同,也就是隻要你養,我就肯定高價回收。這樣就有一小部分人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購買了些幼蟲回家養殖。幾個月之後蝸牛成熟了,陳天譙果然按約回購,於是這批養殖戶都賺到了錢。他們嚐到甜頭之後,當然會擴大養殖規模,想賺更多的錢。同時周圍的人也被帶動起來,加入到養殖戶的行列。於是這個雪球越滾越大,到一九九七年的時候,整個省城有近千戶家庭都在養這個蝸牛,累計購買幼蟲的金額達到了三百多萬元。按照合同條款,這年年底陳天譙的公司要支付近千萬元來回購成熟蝸牛。可養殖戶們卻等不到這一天了,因為一九九七年六月,當陳天譙賣出最後一批蝸牛幼蟲之後,便宣布公司破產,並且從此不知所蹤。”

羅飛聽明白了,類似的騙局一度非常流行,他在龍州的時候也聽聞過:“這樣的案子應該屬經偵大隊管吧?這個陳天譙攜款潛逃,怎麼這些年一直沒有展開緝捕?”

尹劍答道:“隻能說這個陳天譙太狡猾了。他當時找了個小情人,注冊生物公司都是以那個女人的名義進行的。然後他自己又另外注冊了一個公司。在通過生物公司騙取民眾資金的時候,他又通過一些合法交易,使生物公司背負了自己公司的大量債務。一九九七年六月,生物公司以償還債務的方式把資金全都轉到了陳天譙公司的名下。隨後陳天譙便攜款消失。這樣一周轉之後,從法律上就無法抓住他的尾巴,所以經偵隊隻能以協助調查的名義去尋找他,並不能展開大規模的公開緝捕。”

“那個女人呢?也一塊跑了?”

尹劍“嘿”了一聲:“最倒黴的就數那個女人了。她名義上是生物公司的法人,其實對裏麵的玄機一點都不了解。陳天譙轉移資金、攜款消失,根本就沒和她打招呼。她完全成了陳天譙的替罪羊,因為倆人之間並沒有正式的夫妻名分,所以陳天譙甚至都不需要承擔連帶責任。”

“這家夥真是惡心!”曾日華一想起父母被坑騙過就忍不住要罵兩句,當時確實不知道陳天譙才是幕後主謀,受騙群眾隻堵住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沒有任何資產,即使被判刑,也無法挽回受騙者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