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2)

詩的重要不在於主題的鮮明與巨大,或內容的龐大和情感的豐富,其價值在於藝術強度和其精神內涵的豐厚。洛爾伽說過白血球在血管的網絡裏進行的鬥爭就可以寫成一部史詩,而通過薔薇花的形狀和香氣也一樣能表達無限空間的永恒感。”詩落實成文字,看上去隻是表麵實體,可詩恰恰存在於詞與語句的空隙處,存在於語言的背後,是有邏輯抑或無邏輯的語言之外的什麼。

說詩是廢話,是無意義語言,是指詩盡量抑製語言的語義功能,在其充滿意義的猜想中留給我們一個闊大的精神空間,詩的意義,恰恰是同諸多意義聯係在一起的“意義關聯域”,而不是簡單地說明一個主題或表達一種概念。

有人指出無意義語目有二種形態。

一是邏輯上矛盾的語言方式。如“雪人,你的誕生就是你的死去痛苦的喜悅、自虐的快樂、冷靜的瘋狂、不斷縮減的增長”。這樣的語言不產生明確、直接的意義,但卻是對人生的洞悟,有更深層的內涵存在。前者無非是一句廢話,雪人本無生命,誕生自然也是死去,但雪人僅僅是雪人麼?後者是筆者對體育的幾句概括具有著生命體驗的種種精神狀態的抽象,其無意義,卻有著更深的意義。

第二種無意義語言是尤法辨認其性質的語言。如精神病患者的譫妄的口語,或僅僅是一種音響如勞動號子,抑或詩人無意識的所謂“自動創作法”寫成的詩行。這樣的無意義語言在詩中大體上是音律的需要,或特定語言環境中詩本體的需要。

第三種無意義語言,是經驗無法驗證的語言。如保羅澤蘭的詩句:“勇士拋出的雪義是新發芽的穀粒……我說的是愛情,我說的是貝殼、輕雲,在雨中發芽的船”;再如博爾赫斯的詩一“在死亡中看到睡眠,從日落看到淒冷的金色”。這樣的詩句注重的是感覺,是直覺所達成的獨特感受。

詩是廢話,多餘的話,實際上還在於一首詩的總體的無意義。即一首詩每個詞、每一句都是清晰的,有語義的,但聯在一起便使人感到不知所雲,沒有明確的主題和概念。如萊維托夫的一首小詩當你閱讀時一隻白熊悠閑地撒了一泡尿把雪染成了黯紅從意義的角度講,這首詩實在是什麼也沒有說,是啊,當人閱讀時,和一隻白熊撒尿有什麼關係呢?然而這兩個互不關聯的鏡頭或許給我們帶來如下猜想:人有智力,動物隻是動物。或可以理解為人在自尋煩惱,由於文明而失去了自然性,而白熊卻是悠閑的。也可以理解為白熊、白雪和黯紅之間的顏色變換,在視覺上給人的快感,而閱讀,也是種釋放和吸納。還可以理解為生命之間的隔絕,一種互不理解的生命存在將語言作為工具用,是從一般的意義上來看待詩的語言。

從更深遠的意義來看待詩的語言如布羅茨基所說:“比起任何形式的社會組織來,語言,應該說還有文學,更加古老,更加必不可少,生命力也更頑強。文學所常常表現的反感、諷刺和淡漠,從根本上說是永恒,更準確地說是無限對暫時、對有限的反動”。

語言環境製約著語言。語境既可理解為作品的背景,一種總體的籠罩,同時也是上下文的關聯。如果說藝術就是詞語之間的相互聯係和適度的分寸感,詩則存在於語境之中。

語言環境不同,決定了事物的意義不同。笑,這個詞,由於情緒和氛圍不同,可以是喜悅,也可以是諷刺,可以是讚賞,也可以是禮儀,亦可以是一種無可奈何。在浴室裏脫光了衣服和在大街上脫光了衣服是兩回事。

“陷阱都在路上”這句話,維特根斯坦認為很一般,但在中國詩人牛漢筆下出現,確起著震撼人心靈的作用。因為捕獲野獸的陷阱與捕獲人的陷阱,對人的心理衝擊畢竟不會一樣。

作為詩的語言,其歧義性、模糊性所決定詩的非狹義傳達性原則,致使語境常常並非明確地限製語義,而是使之有更多的複義性。這樣的語境,隻是一種語流方向、語言狀態、語調的規範與引導,或可稱之為宏觀複義。詞語的宏觀複義,在詩中,更多地具有主觀性。如一首寫雪的詩:“雪落著一層摞著一層沒有縫隙昨天的雪和今天的雪都是白的義兩千年前的雪和明天的雪都是白的”。這樣的詩隻注重物質狀態和詩人主觀的對雪的審視,是“有預謀地殺害所指”,而擴大語言的能指,在詩的語言的總體把握中,使之有著象征的多義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