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我在巢州府任捕快。適逢陝北連年旱荒,農民紛紛起義暴動。
崇禎四年,我還在巢州府任捕快。陝北一個叫李自成的叛軍頭子已經闖出了一點名頭,手底下有不少人馬。
但與我無關,我隻是一個有兩年工作經驗的捕快。
我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他叫胡龍,是一個劊子手,在巢州府行刑隊任職。我第一次跟他接觸的時候,我押著一個剛剛審結的人犯過去給他砍頭。
他坐在行刑隊大院水井旁的石凳上,手中操著鬼頭刀在一尺長三分之一尺寬三分之一尺厚的磨刀石上反複打磨。他叼著煙卷,抬頭看了我一眼,“新來的?”
我老老實實的答到,“對對,剛來不久。”
“殺人書呢?”說完,他提著鬼頭刀站起身來,氣勢逼人。刀身上的水滴順著刀刃流到刀尖,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揚灰裏。
我嚇了一跳,心裏暗想,噫噓兮,危乎高哉!要不要這麼**?
雖然本人在捕快學校裏無數次想象以後遇到劊子手時的情形,但眼前的景象真的使我有種尿遁的衝動。
他威風凜凜,身著褚色的衣衫,腰間束著黑色布帶,胡子拉碴(也可以說是美髯),手中提著剛磨過的鬼頭刀。鬼頭刀看起來鋒利異常。
我押著的那個人犯嚇尿了。
不能鄙視他,如我前文所述,我當時也想尿遁。
我戰戰兢兢從懷中掏出知府的斬首批文。他一把抓過去,隨便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後瞪視著我押來的那個人犯。
“你這廝,甚是可惡,罪大惡極,依法當誅。”胡龍大喝著,下了這樣的結論。
我克製不住拍馬屁的衝動,應和到,“對對,大人你講的很有道理,此人確實罪不容恕,其惡昭昭,所以我拿他來給大人你砍頭。”
胡龍點點頭,“嗯,你這個小夥子拍的馬屁很貼切,很有韻味,回味無窮,我很欣賞你。”
就這樣,因為我一個駕輕就熟的馬屁,和行刑隊的第一猛人攀上了交情。
胡龍細細的看了看那人犯的脖子,皺著眉頭思索著。
我假裝很感興趣的問到,“胡大人,你這是看什麼呢?”
真實的情況——我很是厭煩——老子送人過來給你砍,你磨蹭啥,上了枷子,拉到菜市口直接砍了不就完了。我也還要回去交差不是?
“這你就不懂了。小兄弟,人的脖子上有一道紋理,隻有摸清了這道紋理,再從六十度角在這道紋理上砍下去,最是幹淨利落,被砍的人也不會覺得多痛苦。要是差的絲毫,到時候頭砍不下去,我麵臨兩個風險。”
胡龍繼續說到,“第一,朝廷有規定,一刀砍不死人,是不允許再補第二刀的。到時候頭掉不下來,我不能老著臉皮去拿手抱住腦袋然後用腳揣著他肩膀把腦袋給蹬下來。第二,上述第一條會顯得我很不專業,很沒有業務素養。”
我聽完此番高論,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顫抖的比著大拇哥讚到,“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我讚歎完,巴巴的問到,“那胡大哥,我們現在是不是該給他上枷子,拉到菜市口去砍頭了?我手真的好酸哎。”
胡龍這才注意到這人犯兩腿發軟,全靠我左手提著他支撐在地上的事實。他很失望的看了我一眼,說了句“跟我來”。
我如釋重負,跟他後麵進了他的辦公室。
胡龍指著屋子裏琳琅滿目的木枷對我說,“你想給這人犯上啥型號的枷子?”
我左手一鬆,那人犯癱倒在地上。我用左手食指點在嘴唇上,用天真無邪的表情說到,“嗯,還真是好難決定哎。”
那人犯在地上罵到,“你大爺。”
我愕然。胡龍怒了,他上去踢了那人犯一腳,“第一,你是一個人犯,所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第二,你馬上要被砍頭了,我們這是在幫你選一個體麵的行頭,就好像你小時候過年買新衣服一樣,知道嘛?第三,你不要表現的這麼粗俗並且自以為是好不好?”
我心裏默念一句,“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