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旗怎麼辦啊?奧爾尼臉色慘白地問道。軍旗和剩下的槍支、輜重還有所有其他的東西,全部都要上交……
該……該……該死的!可憐的老兵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們想奪走我的軍旗,這事兒想都不要想……他說完就往城裏跑去。
(四)
城裏也一片混亂。國民自衛隊、有產者和國民別動隊都發生了騷亂。一些代表團從這裏經過,他們激動得渾身顫抖著去質問元帥。奧爾尼卻對身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他走在去往郊區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道:居然敢搶走我的軍旗!這還了得!你認為這件事有可能嗎?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權力呢?讓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普魯士軍隊好了:他那些奢華的鍍金四輪馬車,還有那些從墨西哥運過來的漂亮且價值連城的金屬餐具!但那麵軍旗,它隻屬於我……它是我的榮耀。我不會讓任何人從我手中把它搶走的。
他瘋狂地奔跑著,再加上口吃,即使這些是短小的語句,也變得斷斷續續的,但這個老兵卻在內心深處拿準了主意!這個主意既堅決又明確:把軍旗取回來,再帶回部隊,和所有願意追隨他的士兵一起,踏著普魯士人的屍體向前衝。
可是當他到達上校家的時候,門衛卻連門都不許他進。上校也非常氣憤,不想再見任何人……但奧爾尼卻堅持要見。
他高聲咒罵著,推搡著勤務兵:我的軍旗……把我的軍旗給我……之後,其中的一扇窗戶終於打開了:是你嗎,奧爾尼?
上校,正是我,是我……
所有的軍旗都放在軍械庫裏了……你隻要去那裏拿就行了,他們會給你一張收據的……
收據?收據是用來做什麼的?
那是元帥的命令……
可是,上校……
別再來打擾我了!
那扇窗戶又關上了。
老奧爾尼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一樣。
要一張收據,一張收據……他情不自禁地不斷叨念著……然後他又繼續往前走,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裏縈繞—就是軍旗在軍械庫裏,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它拿出來。
(五)
軍械庫的所有大門都敞開著,從而方便在院子裏列隊等待的普魯士軍車從這裏通過。奧爾尼衝進去的一瞬間感到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所有的旗手—五六十名軍官,全都在這裏,大家的神情都非常悲哀,一聲不吭。雨中停著灰暗的軍車,軍車的後麵列隊站著旗手們,所有的人都沒有戴帽子,看上去像是在舉行葬禮。
巴讚部隊的所有軍旗都統一存放在同一個角落裏,亂七八糟地堆在到處是泥漿的石板路上。這些做工精細、鑲著金絲流蘇的旗杆碎片,還有這些色彩鮮豔、破舊不堪的絲質軍旗,所有這些象征著榮譽的旗幟都被丟棄在地上,上麵還被濺上了泥點和雨水,現在似乎沒有什麼比它們看起來更淒慘的了。
一名行政軍官正在一麵一麵地清點著這些軍旗,每點到一個部隊,這個部隊的旗手便走上前去,然後領走一張收據。兩個身體僵硬、麵無表情的普魯士軍官監督著把這些物資裝上了車。
這光榮、聖潔的軍旗啊,你們怎麼能就這樣被運走呢?你們露出千瘡百孔的身體,衰頹地掃過路麵,就像折斷了翅膀的鳥兒!你們如此神聖,卻不幸地遭到玷汙的恥辱而離去,隨著你們當中的每一麵旗幟的消失,那都是丟失一小部分的法蘭西啊!在你們已褪色的傷痕之間,還保留著戰爭勝利後的一縷陽光。在不計其數的彈痕之間,你們還留存著對倒在軍旗下的那些不知名的戰士的記憶……
該你了,奧爾尼……趕緊去領收據吧……他們在喊你的名字呢……
真的要去領收據了!
軍旗就在他的麵前,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正是他的那麵軍旗,那是所有的旗幟中最破爛不堪的,但同時也是最好看的一麵……看到它,他仿佛還在那個斜坡上麵。他似乎又聽到了軍用飯盒破碎的聲音、子彈的呼嘯聲,還聽到了上校的命令:我的戰士們,保護軍旗!然後他的二十二名戰友都接連倒下了,他是第二十三個衝過去再次扶起軍旗的戰士。他高高地舉起了這麵因失去旗手的支撐而搖搖欲墜的軍旗。啊!那一天,他曾發誓要一直保護它、捍衛它,直到自己失去生命。但現在……
想到這裏,他全身的熱血好像都沸騰了起來。他就像一個醉漢一般,發瘋般衝向普魯士軍官,從他手中奪過那麵神聖的軍旗,拚命地攥在手中,然後他試圖再次把它舉得又直又高,一麵高喊:保護軍……但他的話卻哽在了喉嚨裏,最終也沒有說出來……他感到旗杆在顫動,慢慢地從他的手中滑落了下來。令人窒息和死亡的氣氛籠罩著這座被征服的城市,在如此的環境之下,軍旗無法再飄揚了,一切高尚的東西都無法繼續存活下去了……老奧尼爾就如同被雷擊一般倒在地上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