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嫁禍
宛成在青鹿山山頂停留太久,吹多了風,受了風寒。再加上心情鬱鬱,回到未央宮就發了高燒。楚恒情急,徹夜守候,命太醫院太醫令弦高負責她的病情。
弦高五十歲左右,年長事高資深曆厚,醫術在宮內是讚不絕口的。頜下一把胡須,黑黑灰灰的,滄桑而穩重。
他手中提著從不離身的藥盒,規規矩矩的跟著傳喚的內侍來到合歡殿。行過禮後,就遵著醫者的本分詢問莊琳哪裏不舒服。
莊琳專心致誌的撫著袖口的片片葉紋,慢聲讓宮人退下。弦高背脊一冷,一顆心已七上八下。
莊琳一改往常的暴躁,柔聲慢氣,繞了個彎兒道:“弦太醫可知家父奉命北上巡狩,督查各處啊?”
朝堂之事,太醫院向來是能不關心便不關心。隻是這件事反應極大,莊相本是朝堂的砥柱。督查之事也是禦使的職務,楚恒卻派了他代天巡狩,可謂對莊相甚是倚重。太醫院也是有所聽聞。
但弦高不明白莊琳為何要特別說明此事,隻點點頭,“是,老臣略有耳聞”。
莊琳鳳眼一眯,“那就好,前些日子家父到了青州。聽說是弦太醫的故鄉呢,要人給本宮帶了條消息,弦太醫要不要聽聽?”
她聲音怪裏怪氣,話裏藏著針尖兒直射進弦高的耳朵裏。已對此人言行多年的感應,弦高已預感不妙,忐忑的應了聲,“是”。
莊琳便又細聲細氣的說道:“家父傳話說太醫的獨子弦感強搶民女不成,就失手將那女子殺了,這可是死罪啊。但念在弦太醫往日盡心伺候本宮的情分上,就給本宮一個麵子,問問本宮要怎麼辦?”
弦高一聽,嚇得滿頭冷汗。身為人父,他深知弦感秉性。依弦感的為人,是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的。但莊相有權有勢,想要誰有罪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此間,弦感獲罪是假,十有八、九是被安了罪名扣押了。莊無知在朝內一手遮天,誰人不忌憚,這次扣押弦感必是另有圖謀。
他慌忙跪倒,向莊琳懇求,“娘娘有什麼吩咐老臣定當遵囑,但求娘娘網開一麵,勸丞相饒了犬子一命”。
莊琳笑笑,那笑容猶如藏著千萬把刀子,“弦太醫不愧是識時務者,果然明白”,收起虛假的笑,她臉色一緊,恨恨道:“聽說皇後生病了,是你弦太醫診的脈是嗎?”
弦高心裏一抖,“是”。
“好,你這就去告訴皇上,就說我們的皇後娘娘懷孕了,已兩月有餘”,莊琳咬牙切齒,想象著那有極有意思的一幕,心裏竊喜。
“這,這……這……”,弦高心裏慌亂不堪。皇後入主未央不足兩月,更遑論兩個月的身孕。況且如果和慶殿一直燃用紫檀香料的話,皇後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懷孕的。詆毀皇後,乃是株連之罪。更何況皇後一人關聯著齊楚兩國,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這這這的應承不下,心中仔細掂量半天更是六神無主,遲疑猶豫下冷汗竟濕了後背的衣衫。
莊琳見他吭嘰,麵帶驚懼,便生出幾分狠辣,厲聲道:“怎麼樣?你兒子的命還捏在本宮手裏!”
弦高又是一陣驚恐,一邊是獨子的性命,一邊是做人的忠義。宮內的暗流他明躲暗防避了數十年,這次卻被人逼到了刀鋒。此事他辦是死,不辦還得搭上兒子的性命,他抬眼看了下莊琳,閉了眼睛道:“老臣遵命,但求娘娘能大慈大悲放過小兒一命”。
莊琳滿意又得意的笑了笑,眼色一閃,又不放心的加上一句,“本宮相信,弦太醫一定會將此事做的密不透風的”。她要的是整個太醫院眾口一詞,萬不能出一絲紕漏。
弦高心神不定的點點頭,腳步軟軟的邁出合歡殿,神思支離的拖著腳步走向天豫宮。直到內侍通傳準他進殿,這才勉強鎮定住心思。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莊琳交待得事情一一編造給了楚恒,且編合的天衣無縫。
楚恒臉色瞬時由溫煦變得陰冷僵硬,嘩啦啦一陣聲響,案上的東西盡數被他拂去,“此事還有誰知道?”
弦高顫抖著,“老臣不敢告訴他人”。
他手指攥成一拳,“好,朕不希望在這宮內出現任何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