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進來,不嫌棄我是個病秧子,對我無微不至,冷了催我加衣,一點咳嗽就緊張得不行,除了你,沒有人這麼在意我。」
這些小事, 他也記著。
他說自己原本是獨行於暗夜的活死人,我來了, 他的前方便亮起一盞燈。
「往後,我要這府裏府外都幹幹凈凈, 再沒有魑魅魍魎惹你擔驚受怕。
」
長臂一展,他將我輕輕籠進懷裏, 我聽著這些話, 不知所措。
17
晏度說到做到。
連我都驚訝他突然的雷霆手段。
既然早想斬草除根, 為何偏等到現在?
直到那晚,晏家人為分家正鬧得沸沸揚揚, 涼州百姓一遞狀紙告到了南京。
老爺身為知府,卻連狀紙的邊都沒摸著。
狀紙直接遞到守備大人及守備太監李庭竹手裏。
告的是,鎮護將軍晏凜——謀害上鋒、怯戰退縮延誤軍情, 更有那搶奪民女、私收賄賂等大罪。
樁樁件件, 白紙黑字。
老爺一口氣還沒喘上來, 就聽前廳小廝著急慌忙跑進來, 說:「不好了!三爺被李大人的府兵又捉去了!」
這回輪到太太抽氣, 劈手拎住小廝的領子:「怎麼回事!上次那事不是已經清了嗎?」
「小、小的也不清楚, 聽說是為了去年三爺打死的那幾個小戲子……」
原來晏業先前欺辱的那女子,正是那幾個無辜女孩的親姐姐。
一瞬間, 所有事情都清楚了。
晏度不是不知道他這倆兄弟的罪孽,他是在等, 等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
前世他沒有等到, 或許是計謀泄露, 陰差陽錯被晏凜一劑毒藥斷了命。
而如今,因為我之前的警惕,將東院的人全換了一批,晏凜無法下手。
這場大戲方唱到了結尾。
半月前在獵場大出風頭的晏家倆兄弟, 轉眼各自落了牢獄。
一個判了今秋斬刑,押送京城。一個因殺人罪,月底流放邊疆。
沒有晏度的幫忙,晏家這百年基業霎時如大廈將傾。
老爺也因此受禦史彈劾,被貶官到青州,大罵養了幾隻白眼狼。
太太幾度昏死過去,發瘋要去京中告禦狀, 說晏度謀害親兄弟。
最後被族人送到莊子上關起來養病。
其中有多少是晏度的手筆,我不得而知。
暮春將過,新夏崢嶸。
就在那座陰森森大宅子裏的海棠花快要謝盡時, 我們搬出了晏府。
18
此刻, 我看向水亭邊悠閑垂釣的晏度。
忽然生出幾分對他的懼意。
他這麼聰明, 難道沒有看出我之前是真心還是假意?
微風吹過,楊柳依依。
他似有所覺, 抬眸朝我望來。
冷寂淡漠的臉部線條緩和,唇角淺淺一彎, 如春風解凍, 化作江南柔水, 溫靜平緩淌在眼底。
罷了。
我抬起腳步,迎著暖暖晨光。
糾結這麼多又有何宜呢?
就像他說的,千年難修共枕眠。
何況兩世的夫妻情緣, 他總是護著我,這就夠了。
我向他走去,倆人相視一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