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喚龍的清唱劇 第七十三章 記憶之傷(1 / 2)

我現在還不能死——我不能死——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這裏——我現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啊……

在簡陋的病床上,男人艱難的掙紮著,想坐起來,想走出這個讓人絕望的房間。四周傳來那低沉的呻吟聲,讓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無底的深淵之中。除了那些呻吟聲,還有那火盆中的火炭,因為燃燒而不時發出“嗶嗶叭叭”的斷裂聲。

房間中用白帆布,將一張一張的病床給隔離了開來。看著那些白帆布,男人就有一種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已經被人拋棄在了這個蒼白的空間裏等死一般。

他不要這樣,他不想就這麼交代在這裏。可是疾病在他的體內施虐,讓他的體力幾乎消耗殆盡。所以此刻別說是坐起來,哪怕是稍稍的翻一下身,男人都做不到。

連續幾天的持續腹瀉和嘔吐,讓他的體力早已經消耗殆盡。在體力消耗完畢之後,疾病便開始消耗他的生機。男人現在的模樣十分的可怕,熟悉的人如果見到他,也完全沒辦法將他現在的模樣和他昨天的模樣聯係起來。隻一晚上,疾病就讓他徹底的落了型。

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出去——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出去!

男人想高聲的呐喊,可是幹枯的喉嚨隻能發出“咯咯咯”的幹澀的聲音,連一句成型的話語都沒辦法說出來了。疾病已經將男人身體的技能係統破壞殆盡,大概不需要再過多久,這個男人就將死在這張病床上。

死亡,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事情。無論你是什麼人,是皇者、是貴族、是富人、是一般人還是乞丐;是老人、是年輕人亦或者還是孩子;也不論你是甘心,還是不甘心。麵對死亡的降臨,你都隻能是接受。

人在死亡之前的一段時間裏麵,思維反而是最清晰,有的人清晰到可以感知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死亡。但是更多的人,卻會很清晰的想起自己的生平過往。回憶起自己人生當中,那一件件的事情,無論是雞毛蒜皮的,還是那些影響了自己一生的事。

那些明明早已經想不起來的小事情,在那個時刻,卻會意外的被想起來。那些原本就記憶得很牢靠的事情,它們的輪廓在腦海中也會被勾勒得更加的清晰。遇到過的一個一個人,碰到過的一件一件事,都會好像播放錄像帶一樣,從頭到尾的在腦海中重新演變一次。這仿佛就是在告別這個世界之前,對自己的人生重新審視一遍。

你的人生快樂嗎?

你的理想實現了嗎?

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願嗎?

留下了什麼遺憾嗎?

這些事情,在人類彌留之際的時候,通常都會被想得很透徹。許許多多原本看不透的問題,在這個時候會被搞懂;許許多多原本執著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卻會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在這一刻,往往就是一個人類作為人的時候,思想最為崇高的時刻。

這也是為什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原因。

因為處於那一刻的人類,通常都已經拋棄掉了所有功利心,拋棄掉了所有私心欲望。這樣的人類,其實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哲學。

但凡是都是有例外的,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絕對的東西。如果一個人留下了巨大的遺憾,或者不甘。那麼這個人也將死不瞑目,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的靈魂都會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受到痛苦冤屈的煎熬。

而此刻這位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很顯然就是屬於後者。他不甘,他後悔,直到這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經偏離了原來的夢想。自己曾經承諾過的事情,這幾十年過來了,到頭來其實一件事情都沒有做好過。

自己的夢想,早已經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陷進了那肮髒的物欲深淵之中。

這些年來,我都做了些什麼。悔恨和不甘所交織出來的淚水,順著男人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男人出生在達莫蘭達,可是母親卻是一個布雷利亞人。父親是誰,男人並不知道。小時候,每當向母親問起父親的問題的時候,母親的臉上總會露出恐懼的麵容,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為了不再讓母親露出那種表情,那會還是小男孩的男人,選擇了沉默。

在七夜森,一位單親母親想養活一個孩子並不容易。在男人的印象之中,自己的母親似乎每天都在不停的工作。自己家的前前後後,總會晾著不同的衣服。等男人稍稍長大了一點之後,他知道了,那是因為他母親就是靠著替人洗衣服來度日的。

為了可以讓母親輕鬆一點,幼小的他總會幫著母親一起幹活。他喜歡看到自己母親的笑容,更喜歡母親撫摸他腦袋的那種感覺。在男人的印象當中,自己的母親年輕而美貌。母親身上具有一種讓人覺得很祥和的氣質。男人小時候不懂,但長大了,見識多了之後,他發現,自己母親身上的那種氣質,隻有在那些貴族老爺的夫人身上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