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濁酒,曲終人散,那一扇石門將雲蔚與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隔在兩個世界。
對於自己筆下的人物,我一直對他們的死亡毫無意識,總覺得他們還活在記憶裏,還背負著我的感悟的殘片,好好地活在他們的世界裏,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們再也無法活在筆端。
在不斷發展的故事中,他們就這樣成為過去時,再也不複存在。即便後來者能俘獲我心,有些情感也伴隨著他們的離去永遠而永遠沉寂。
正如無殤的疏狂!
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設計了他的終局,也明明白白地感知著他的離去。是我親手創造了他,一分分豐富著他,以至於寫到最後,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男子,人生對於他而言是一場在風雪夜中蒼茫的跋涉,可他還是執著地相信著遠方的極光正是啟明的方向。我想我已經被我親手塑造的人物所打動,所以,對於他的離去我縱然萬分不舍,卻還是想要成全他,不想看著他在東躲西藏中蒼老了年華,磨平了棱角,所以決定用他的生命來成全隻屬於他的傳奇。
然而這注定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愈是臨近命定的那一刻,我愈是小心謹慎地敲打著鍵盤,斟酌著詞句,隻怕哪一個微小的疏忽會損傷他的風華。而現在,在長歌歸於寂寥的那一刻,我終於做到了平靜地看著他離開,不再落筆倉促,不再糾結於情節的鋪陳,隻為了令他安歇,他已經太累了。
在架構關於無殤的情節期間,我看了日本著名的電影《入殮師》,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部影片,因為它無關於電影中那些瘋狂的舉動與感情,也並不因為票房而刻意添加流行元素,它隻是在訴說人性,訴說生命,讓我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上聽到一朵小花悄然綻放的聲音。其中說道:生與死之間不過是隔著一扇門罷了。對於死亡,我們從來都不缺乏排斥感,然而或許更應該有的是溫情的送別,是維護安息者最後的尊嚴。
溫情,多麼美好的詞語!當生與死之間的虛無與蒼茫彌散開來,覆蓋一切悲歡的時候,總會有溫情從罅隙間緩緩升起,撫慰著殘破而傷痛的靈魂。我們用微光照亮彼此,這才有了活下去的力量。龍應台的在《目送》中說道:“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我在第四十六章中想要表達的正是這個感覺,在無可回避的死亡麵前,放手才是真正的成全。
當然,對於無殤,我想說的不隻是死亡,而更多的是關於活著,關於愛。
我清楚地知道,現實生活中沒有一場愛情會是如此全身心的付出與守護,誰都不能完全隻為付出而沒有絲毫的索取。然而,在經曆過人世間的種種世態炎涼後,當自己全部的價值觀早已被自己的行為親手毀滅之時,當此身已成為生命不能承受的負擔之時,一切又都不一樣了。或許有的人會選擇毀滅,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擁有,但是無殤選擇了守護,自己得不到的,卻希望別人能夠保全。無殤的守護不隻是在守護著他愛的人,而是在守護著一朵脆弱的生命之花,嗬護著她盛放在最美的時光裏。他不止在守護著她的當下,還在守護著她的將來,不止在守護著她外在的不受傷害,更守護著她的靈魂得以安寧。所以他願意坦然開解她與另一個男子的情緣,當他問她:“禁錮在臆想之中的幸福,你的愛能走多遠?”之時,存於他心中的不是愛情,而是個體生命在蒼茫宇宙之間的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