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忽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淩亂的觸覺分不清指尖下究竟是紙張,還是時光空蕩。
她好像真的目睹了星辰隕落,它很反常地無聲無息,核心崩碎,光芒落盡。
可惜距離遙遠,沒法辨認它有沒有揮手告別。
紙頁無風自動,停在最後。
薇薇安清楚這是陸鴉留下來的手段,於是凝眸望去。
一行行黑色筆跡憑空浮現,就像有人正在日記那頭書寫它們。
“安安,我不想隱瞞你什麼,關於我的一切都在這本日記裏,雖然說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我信你,我不敢保證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出戒律塔,這段時間還請自己保重,再見。”
她寫得很快,薇薇安還沒有回神,陸鴉就已經說完了再見,筆跡緩緩消散。
心裏好像空出來個大房間,隻剩一些行李,而真正填滿這個空間的存在卻不知去了哪兒。
薇薇安紅唇微動,似乎想說再見,卻又吞回肚子裏,再無動靜。
誰是真花,誰又是假花呢。
——當自身承載的意義即將吞噬自身,那麼情感要以何等姿態才能幸存在這瘋狂的渦流中?
她落魄,笑自己何時不曾落魄。
為什麼她愛上了陸鴉,陸鴉也偏偏愛上了她,為什麼那個人非是陸鴉。
那麼特殊的陸鴉,那麼特殊的感情,薇薇安把自己翻來倒去,終歸也沒發現能補償,能祈求原諒的資格。
她靠在椅背上,輕輕閉合雙眼,淹沒了一眸的留念。
時間默然流逝,誰也不搭理。
惹煩了還踹你一腳。
圍攻木星戰區的前一夜,奧利維亞奔忙穿行在基地中,薇薇安不知所蹤,問其他人,都不知道,問奧利維亞,她也隻是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不肯多說。
連哈斯卡都沒有告訴,憑什麼告訴你這個有名的四海混蛋?
讓你賣情報撈錢嗎?
“殿下有自己的事情,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呢,乖,別問了。”奧利維亞像敷衍小孩兒似的,匆忙說了兩句便走開了。
五十鈴雙骨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白骨手爪無意識地扶了扶金色王冠。
薇薇安自己的事情?
嗯,她事情的確很多。
五十鈴雙骨嘴角微揚,笑容意味深長,有些事情在腦子裏一過,就能發現其中端倪。
瞧著吧,明天薇薇安絕對會給眾人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
用鳳牧兵力封鎖密黨戰區,世末博物館奇怪的不明立場……以及,輔助末港收回地球,建造戰區基地,薇薇安真正的野心所指到底向何處?
暗線埋在什麼地方,擺在明麵上的線索又去了哪兒。
五十鈴雙骨不清楚,但她記起了在鳳牧生辰宴上,薇薇安那瞬間的陰狠,那一句“很快就不用參加這些麻煩事兒了。”
這足夠說明很多東西,三天時間於她來說再充沛不過,保不齊能引燃多少暗線,畢竟薇薇安可從來不是大路隻走一條,計劃不留一手的家夥。
看,前天不正是嗎?
一麵和鳳牧合作,一麵和末港達成盟約,以假亂真到讓鳳牧都覺得是巧合,裏外裏不過犧牲一個亂雲宗罷了,薇薇安看著戲就拉攏了兩個頂級組織。
好謀劃。
五十鈴雙骨早在薇薇安口中確認了她算計陸鴉,舉一反三還不容易嗎?
她也不是瞎猜,拋卻那些跡象,單看薇薇安這個人,她會放過這樣明擺著掉餡餅的機會?
她恨不得拿手上的籌碼多換點。
至於陸鴉的知情權……詭都、末港、魔宴三大組織的話事人暗中溝通,除了她們三個,還能有誰知道?
五十鈴雙骨是個例外,不算她,她靠計算推演,還是有概率這東西存在的。
萬一算錯,又張揚出去,豈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而且,五十鈴的原則精神很濃烈,她隻享受真相在手,拒絕公之於眾。
末港那邊,除了寥寥幾人,其餘人估計都以為是巧合,它巧得不生硬,根本不像蓄意安排,而是草船借箭,水到渠成。
“喂,你那一臉陰謀詭計怎麼回事兒?”
哈斯卡從她前方走來,停步於她身側,目光帶有探尋審視意味地打量她。
“用你管?”
“最好不是什麼用我管的事。”哈斯卡咧嘴一笑,尖牙反射出慘白的光,墨鏡下的金瞳暗色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