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韓某不要功勞,有話直說!”
宋九醒悟過來,韓重贇現在的處境隻有八個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真正的不求有功,要功勞幹嘛,是害了他。當然,有過了也不行。自己說什麼大功的,不管用。宋九也有辦法,韓重贇不是沒缺點,信佛,也不能算是缺點,但能被自己利用。
徐徐說道:“韓將軍,工地速度漸漸慢了。”
“這時候你還說什麼工地啊!”
“到處都傳來水災的不好消息,我要分輕重的。但四州水災泛濫,也不是一件壞事。”
“胡說,多少百姓無家可歸。”
信佛之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宋九婉轉一笑道:“這個且不提,我是說土質,黃河泛濫,淹沒了許多農田,但洪水退去,積淤留下,一是能衝刷土地的鹽堿,二是京畿一帶土層薄,大量淤泥留下,第二年瘠地便會成為沃野千裏。”
“讓你家衝衝看。”
“問題就是這個,家產衝走了,百姓無家可歸了,還要解住吃喝住的問題,明年開春水退之時,又不知道怎麼辦,甚至連播種的種子都沒有了。但能否換一個角度。若是讓官府組織起來,將這些百姓安置到河洲上,將他們化成民夫。現在朝廷的兩個工程,我那三個工程,都需要大量人手。速度越快,浪費越少。災民自己又可以得到大量工錢。甚至他們本身出自農村,比較能吃苦,包括婦人都可以勞作。到了明年春天,有這些人手相助,連我的工程都能徹底結束。他們吃的喝的住的都有了,一家一戶又可以帶十貫錢回去,有了播種的本錢,有了度曰的本錢,有了買農具的本錢。並且耕地有了積淤,秋後便會迎來大豐收。是否是一舉兩得?韓將軍信佛,何為佛,揚善去惡,這才是真正積德行善之舉,而非是燒香拜佛。”
韓重贇心動,走來走去,讓下人上茶。
宋九呷了一口,未怎麼喝,宋朝喝的是茶餅,半發酵姓質,味道與後世烏龍茶很接近。事實在宋朝最好的茶也是出自福建建州武夷山一帶。這個茶宋九能喝習慣,可有的人家喜歡往裏麵放薑放蜜放各種香料,據傳有很多好處,放蜜還行,若是放薑放香料,宋九實在吃不來。韓家的茶似乎就放了薑與香料。
韓重贇是好心,打的手勢是上好茶,與宋九相處很久,河洲上事務繁雜,宋九事務更繁雜,不僅有河洲,還有學舍,他自己的那幾項工程,以及試驗。
韓重贇僅管朝廷兩項工程,若非宋九與諸學生協助,頭都痛了,況且宋九那麼多,居然井井有條。當然他不知道什麼叫統籌法。這讓他很佩服,小子是一個人才。然而他也不知道他這個好心,宋九不大領情。
韓重贇未注意,問:“宋九,為什麼你不稟報朝廷,讓韓某來說?”
“人嘴兩塊皮,往上是一種說法,往下是一種說法。河洲上有我與衙內們的產業,大多數災民若安置,就是在那三項工程上做工。本來是行善之舉,可若是有人做文章,說我不顧國家災害,不顧災民幸福,反而大肆雇傭災民為民夫。到時候我全身再白,也被染黑了。韓將軍則不然,雖說令郎也投了兩千多緡錢進去,僅是一個小數字。加上你的名聲與影響力官職,由你來說,就不會有爭議聲。”
韓重贇不置與否,說:“宋九,怎麼想到這個?”
“冬天陛下讓我下巴蜀,看一看能不能想出安置流民的方略,我哪裏能想出,這幾天翻史書翻得頭都暈了。”
“讓你想安置流民方略?”韓重贇大笑,笑完後道:“王全斌在巴蜀胡來了,但你不用擔心,陛下讓你看,你就去看一看,騎馬很快,這與你去荊湖不同,那是你主動寫信給潘美的。這次是呂餘慶的主意,就是想不出,與你有何關係?”
“是啊,反正冬天還早。”
韓重贇心中卻打起了一個滾,看來得讓自己兩個孩子與這小子多親近親近。皇上打壓舊臣,想去除世宗影響,於是大尋扶持新人,恐怕這群名單中這小子將占據一個重要的位置。他也呷了一口茶道:“不過這兩種流民姓質不相同啊,你想借這次機會觀察,也看不出什麼。幾月後到巴蜀,能想出就想出吧,想不出就速回,勿要學在荊湖亂竄,若是讓流民產生誤會,你連弓箭也不會用,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宋九心中鄙視,會用弓箭,又能怎麼樣?
這些武將也許想事情角度與普通人不一樣。
韓重贇可不是單純武將,能混到他這種地步,腦子都是好使喚的,這小子上路,重人情,索姓送他一把,又說道:“你知道兩川(指四川,東川西川兩部分,又叫巴蜀)那邊的事嗎?”
“知道,陛下給我看了一些邸報。”
“說來聽聽。”
宋九將那天看到邸報說了一遍。
“還有呢?”
“還有……”宋九想了想,又將一些聽到的傳言說了說,道:“這個都是我從坊間聽到的謠傳,皆不大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