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娣生氣了,當她生氣時,你最好別去惹她。她神情冷漠爬上公寓的樓梯,就像一隻犀牛穿過一片廣闊的牧場。她穿著深蘭色衣服,胸部碩大無比,肥胖的手臂像鍾擺一樣搖動。
許多年前,這個女人是紐約最漂亮的應招女郎之一。在那些日子,她的身高——六英尺三——和她美麗的容貌使她名聲大噪。人們紛紛追逐她,和她睡一覺成了極為榮耀的事。
梅娣是個妓女,但她卻有銀行出納員的心和蟑螂的靈魂。她有兩個常客,一個是民主黨參議員,另一個是共和黨參議員,他們給了她足夠的現金使她可以退出這一行當。當然,他們並不全是自願這麼幹的。他們都答應在他們的遺囑中留給她一些東西,但她並不完全相信這些紳士。她告訴他們,我並不相信聖誕老人或童話,小梅娣一向自食其力的。
小梅娣用那些錢買了三棟公寓房。許多年過去了,當年使人傾倒的一百七十磅體重已變成了二百八十磅。
她走到二樓平台。哈特夫婦的房間正大聲放著槍炮玫瑰樂隊的單曲《SweetChildOMine》,是的,他們就象主流搖滾樂中的叛逆戰士一樣,吹響了橫行無阻的流行金屬時代的熄燈號。
“關掉那該死的錄音機!”她用勁全力吼道……當梅娣的聲音提到它的最高音時,能夠使窗戶劈啪響,小孩的耳膜破裂,狗倒下死去。
音樂立即從尖叫變成低語。她可以感覺到哈特夫婦像一對暴雨中的小狗一樣擠在一起,祈禱她別去他們那兒。他們害怕她,這很明智。如果他在他年輕生命的這個階段惹惱她,她會徹底廢了他,他知道這一點,這就很令人滿意了。
梅娣開始爬上通往三層的樓梯,房客卡森就住在那兒。她抬著頭,邁著犀牛似的步伐,鎮定從容。她一直盼著這一天。
卡森象她所遇到的所有年輕人一樣,好高騖遠,整天胡吹亂侃。一般來說,梅娣不會把實力和瞎侃混為一談。她認為,相信年輕人的空話是非常愚蠢的。一旦你開始容忍這種行為,你就會被騙得連內褲都賣掉。
但是,卡森卻打破了她的常規。他已經連著四次晚交房租了,她之所以容忍這種行為,是因為他使她相信每次他的話都是真的:他真的要發財了。
當然,現在這都無關緊要了。它證明,沒有人會永遠不受騙。卡森騙了她,但至少時間不長。現在一切結束了。
梅娣走到三層平台,她的手已經捏成拳頭,準備使勁砸門,這時,她看到砸門是不必要的。因為門是虛掩的。她用指關節敲敲門,門開了。“卡森!”她厲聲喊道。
沒有回答。從短短的過道望去,她可以看到客廳的窗簾是拉上的,屋頂的燈亮著,收音機開著,聲音不大。
“卡森,我要跟你談談!”她穿過短短的過道……停下來。
她的直覺很敏銳,她馬上感到一種恐懼。她嗅到某種氣味,這氣味非常微弱,但肯定存在,有點兒像變質但還沒有腐爛的食品。
常識告訴她離開,趁著她還有機會時離開,常識非常有力。但好奇心卻告訴她留下來窺看……而且它更有力。
她慢慢把頭探進客廳入口,她的頭突然停止了移動,它實際上好像被鎖定在那個位置,她的眼睛瞪大了。她看到了一切,直到最微不足道的細節;她的心拍下了所看到的一切,清晰鮮明,就像很快就要拍的那些犯罪現場照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