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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來到大慈悲禪院時,已是夜半,冒了一天細碎的雪花,一路車馬顛簸。她傷痛難忍,似被生生脫掉一層皮。同被趕來寺院居住的更有喜暖香,她哭喪個臉嘴裏一路罵個不停,從老祖宗到謝妉兒,一直罵到慕容思慧和大小姐謝流熏,忽然,她靈機一動轉向謝晚晴擔憂地問,“姑娘可是有了主意?難不成就白白的被她們作踐了在這裏等死?果然要嫁給那個越國公做妾被那老驢糟蹋?”
謝晚晴冷冷的靠在禪房臨窗冰涼透風的臥榻上咳嗽一陣,掩了口喘息片刻問:“該捎的話,可捎給十舅了?”
喜暖香連連點頭,“你十舅說了,這種花街柳巷經營的差事他最是手到擒來,隻是不明白你去尋那些無賴做什麼?你十舅一個就夠了。”
說罷喜暖香掩口竊笑一陣,又偷聲問,“姑娘可是拿得準?那大小姐所行之處前呼後擁的,哪裏就容得外人得手?”
謝晚晴蒼白的麵色望向疏窗外那雪色,慘然一笑幽幽地說,“禦賜的百花魁首又如何?驢嚼牡丹,這才有趣。大家都樂得去看戲,看大戲,那就讓她們看個足。”
喜暖香似不解其意,追問說,“姑娘這是要……”旋即她恍然大悟鼓掌說,“是了是了,讓她生不如死,比姑娘你還丟人落魄十倍百倍,日後謝府有她大小姐的醜事當頭,就無人記得姑娘你今天走麥城的一遭了。”
謝晚晴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深沉耐人尋味,卻有幾分陰狠,“姨娘要記得叮囑十舅,不可失手,若是失手了,跌下懸崖的不止我們,他也要粉身碎骨。這唐僧肉也不是那麼容易吃到的。”
冬日風景蕭疏,車轎行在郊外的運河旁,垂柳枯枝垂絛籠煙,風景宛如一幅水墨畫般的寧靜幽雅。
流熏姐妹們行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一路顛簸才到了大慈悲禪院。大慈悲禪院是當年先皇為了嘉獎靖邊立功滿門忠烈的申國公府而建,謝府又有老夫人申氏這層關係,平日禮佛焚香都要來郊外大慈悲禪院。院內的香火也多由謝府供養。
轎子停在山門,流熏姐妹下轎,白茫茫一片大雪初霽,紅日當頭,山門外的台階上坐著幾名乞丐在曬太陽捉虱子,一見轎子裏娉婷下來幾位千嬌百媚的小姐,驚得目瞪口呆的模樣讚歎,“娘呀,可是我眼花,見到天仙下凡了?”
更有人伸長脖頸如烏龜探頭一般癡癡地望著流熏姐妹。
毓寧噗嗤一笑對流熏說,“姐姐,看這些乞丐,真是呆傻。”
“可惡,哪裏來的無賴?還不速速把他們的狗眼剜了?”謝展顏怒道,家丁忙一湧而上驅逐乞丐。
“顏兒!”流熏喝住她,吩咐丹姝說,“賞他們些吃的,怪可憐的,冰天雪地的。”
丹姝應了聲,婆子們拿出些糕點撒給乞丐們,一群乞丐一哄而上的爭搶,卻有幾個紋絲不動,張大嘴隻顧癡癡的望著流熏傻笑,垂涎三尺的模樣。
丹姝不覺噗嗤笑了,對流熏取笑說,“看來秀色可餐,果然是可以充饑的。”
流熏此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想不起來是哪裏異樣。
忽然,汪汪一陣犬吠,謝展顏懷裏的小狗哈哈衝了出去,直奔去乞丐撕咬,嚇得乞丐們驚叫躲避,更有乞丐瞪起眼拿起打狗棒揮舞著蹲身迎敵,向哈哈打去。
“哈哈!”謝展顏驚聲慘叫,急得跺腳指了家丁們大喊,“你們,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還不把這些乞丐打死,救我的哈哈呀。那是貴妃娘娘賜的名貴禦犬!”
家丁們一轟而上,打得乞丐們委屈的四下逃竄,不知誰嚷一句,“同當官的沒理可講,快逃命吧。”
“顏兒!”流熏責怪地瞪一眼謝展顏,“你我姐妹來禪院是為了給老夫人祈福,行善積福的,怎麼可以縱狗傷人?”
“是這群乞丐不安好心,拿棍子打我的哈哈嘛。”謝展顏驕縱著,反問一旁的謝舞雩,“舞雩你說。”
謝舞雩訕訕地望著流熏,流熏忿然道,“分明是你的哈哈咬人在先,乞丐才拿棍子抵擋的。”
乳娘秋無奈的搖頭,上前扯扯流熏的臂,指指山門,示意她不要再追究,燒香誦經要緊。
流熏姐妹們被安置去寺院後的禪房,一個小小的院落,格外清幽。
流熏同毓寧郡主才進了客房,就聞到一股濃鬱的檀香氣息撲鼻,反嗆得毓寧退了出房,涕淚齊下,咳嗽不止,她揉揉被熏酸的眼抱怨著,“什麼鬼地方?可是府裏少舍了廟裏的香火錢?怎麼這檀香味道如此的劣。”
流熏一臉無奈的笑,替她摩挲著背取笑說:“天下能有多少香客如小郡主你你這般富貴嬌氣的?廟裏本是僧眾清修的地方,一香一粥的敬奉佛祖,哪裏比得上趙王府,日日焚著沉香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