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高樓的時候,日已過午,葉天隨眾人領了一兩銀子的賞錢,美滋滋的向房中走去,尋思大白天的無事可做,不如四下轉轉,一來熟悉熟悉北高樓的地形,二來權當消愁解悶。主意一定,便閑庭信步的逛了起來。護院的武士大多不認得他,但看那身衣服卻是自己人,料想是新來的,便不加阻攔。葉天一路東張西望,暗暗將南、北高樓作了番比較。天下齊名的兩大幫派,在規模上,南高樓卻小了許多,但是它那種飄逸素雅的神韻,卻絕非流俗的北高樓可比擬。
不知不覺,葉天進了花園,這個季節當然沒有花草可欣賞,一排排的枯樹掛滿了白雪,寒風吹過,不時飄零而下,為這個冬天又憑添了幾分落索。因為沒有詩意,葉天不禁又漸漸的神思飛揚,漸漸的想起自己在南高樓所經怪事,漸漸的想起閣樓裏那位醜姑娘。“一定是她太醜,唯恐嚇到別人,華青藤才將她幽禁在古塔似的閣樓裏,好好個姑娘家,被塊黑記毀了終生,卻也可憐。”轉念再想,又啞然失笑:“那黑記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華青藤若討厭,當初為何還要買這麼個丫鬟?即便那是後來才有的,也隻需將她趕走了事,何必關起來嘛。是了,她武功不弱,想來南高樓雖人丁稀少,卻是各有用處,留她看家護院也是不錯的。”
恰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一個低如蚊鳴的聲音道:“我們殺了大靈王,吐蕃的讚普勢必追究,躲在這裏,絕非上策。”說話的是名女子,聽口氣倒有三分擔憂,七分哀怨。葉天怔了怔,舉目四顧,尋到聲音的出處是牆邊的一間廂房。他已知曉大靈王即是他在祠堂所見的喇嘛,因此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心念電轉,尋思:“大靈王蹊蹺的被拋屍祠堂,難道凶手竟藏在這裏?”隻聽又一個男人道:“若非為了下一樁更值錢的生意,誰稀罕躲在這種鬼地方?若能成功,離開邊城之後,我們便可以金盆洗手,從此再不幹這行當了。”
葉天心裏一驚,走近幾步,伏在窗下繼續偷聽,暗道:“聽這意思,他們大概就是江湖上所說的殺手吧?北高樓為何要收留這樣兩個人?昨天夜裏的命案,又會不會同他們有關呢?”
女子哀歎道:“大哥,隻怕我們這次……沒命回去……”說到這裏,話音戛然而止,劈啪兩聲,兩把長刀破窗而出,雪亮的刀光一下子映到了葉天臉上。好在他應變神速,猛一矮頭,讓雙刀擦著頭皮掠過,雖然斬斷了兩綹頭發,卻於性命無憂。
原來他方才心驚,呼吸變促,隻須機警的高手都可聽到。葉天叫聲:“好險!”急忙倒縱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房門被砰的踢開,兩團刀光匹練似的從他方才立足的地方卷了過去,若非他退的及時,此刻想必已被絞為肉泥了。
葉天手按劍柄,全神貫注的望了過去,隻見雪地中站著一對男女,雪白的長衫,漆黑的刀鞘,除了模樣之外,兩個人竟是一般無二。連續兩擊盡數落空,白衣男女便知道對手決非泛泛之輩,當下不再急著動手,而是漸漸分開,將葉天夾在中間。
葉天用雙眼餘光盯著那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刀,更甚於防範任何獨蟲猛獸,因為這兩把刀隨時都可能奔騰而出,給他致命一擊。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凝結了。便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忽聽一陣腳步聲響,人未到,聲先至,“都是自己人,千萬不要動手。”隻見袁枯木健步如飛,轉眼到了葉天身旁,向白衣男女道:“這位葉少俠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兩位勿怪。”白衣男女一言不發,轉身回房。
袁枯木瞥了葉天一眼,道:“他們是對兄妹,哥哥賈琴,妹妹賈紅,江湖人稱‘白衣雙刃’,是出了名的殺手,因得罪了外麵那些江湖人,昨日才躲進北高樓,二爺義薄雲天,也便收了。這兩個人古怪冷血,招惹不得,是我忘了知會你,下次可不要亂闖了。”
他一邊說著,和葉天出了花園,從那冷淡的態度來看,想是對葉天的不守規矩也心存不滿。直到進了屋子,葉天終於忍不住道:“他們殺了大靈王法師!”
“什麼?”處亂不驚的袁枯木也失色了,他那刀鋒一樣的目光驟然劃向葉天,追問道:“你怎知是他們殺了大靈王?”葉天將聽到的對話複述一遍,袁枯木聽罷眉頭緊皺,臉上陰晴不定,在房中徘徊了好久,才沉吟著道:“大靈王是天乘教教主,而天乘教乃吐蕃國教,北高樓與吐蕃向有往來,這事若傳了出去,隻怕難以向吐蕃讚普交待。不成,我須立刻稟報二爺,請他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