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賞心(1 / 3)

一夜好眠,睜眼已是第二天清晨。晨光透過菱花窗格懶懶地印在懷淵的臉上,清新而溫暖,讓一向習慣早起的他第一次生出賴床的念頭。

眯起眼睛伸展了一下身體,懷淵還是決定甩掉這個孩子氣的念頭,起身穿衣。候在門外的侍女聽見屋裏的響動,便輕巧伶俐地端進熱水,侍奉客人梳洗。待整理妥當後,又奉上清茶。

懷淵接過茶杯,淺笑著道了一聲謝謝,端茶的侍女唰地一下緋紅了雙頰,聲如蚊蚋道:“小……小侯爺客氣了。”便埋頭欠身,飛快地退了出去。懷淵見狀,不由地低笑出聲,隨後悠悠啜起香茗,順手推開一扇鏤花木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窗邊欣賞外麵的景色。

懷淵所住的寫月苑在棲雲莊東院,一向是給雲家子女居住,而給客人暫住的則是西院。把懷淵安排在東院,可見雲莊主與墨侯爺交情甚篤,也視懷淵為自己的孩子。由於職責原因,身在人界的雲家與墨家需要相協共事,更因為雲逸和墨修齊意氣相投,所以二人結為兄弟,兩家也就成了世交。這一晃都千年的事了,如今兩人的孩子都即將接替他們手中的事務,繼續身為神祇的職責。

昨夜回來得太晚沒能細看,懷淵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窗外是垂柳拂波,粼粼的湖麵上帶橋橫臥,連接著湖另一邊的四層小樓。原來自己住的小院子和雲少主的院子僅有一湖之隔。

晨光中的湖麵浮著一層朦朦的水汽,一眼望去對麵朱漆碧瓦,鑾鈴飛簷的聆風樓仿若處在天界,空靈虛幻。院中空地上一個素白的身影緩緩行來,在青瓷大缸前停下,揚手向裏麵撚撒著什麼,似乎是在喂魚,神情看不大真切,卻又似乎能感到那清俊的麵容眼底含笑。

雲若將手中的餌料都撚撒下去,看到各色小魚紛紛遊上來爭搶,不禁莞爾。喂完了魚,照舊撥弄了一下浮在缸裏的兩頭睡蓮,碧盞似的葉片下藏著青澀的花苞,雲若期待地觸碰了一下,才彈了彈指尖沾上的水,步出小院。一抬頭,卻對上寫月苑裏含笑的目光。

“懷淵兄起的甚早。”雲若進到寫月苑,對迎出來的懷淵拱手禮貌地一笑。

“賢弟比我早呢。”懷淵笑道,隨雲若步行到東院前廳用早膳。

“嗬嗬,我一向少眠。懷淵兄昨夜可還住得習慣?”

“安排得如此周到,讓世叔和賢弟為懷淵費心了。”

兩人一起到了東院的前廳用早膳,過了一會雲兒之才跟著侍女進來,顯然是剛起床的。

“之兒,早啊。”懷淵溫和地向小家夥打招呼。

“哥哥早。”雲之禮貌地應了,然後挪到雲若身邊緊挨著坐下,就不再出聲。有侍女盛上熱騰騰的香米粥,雲若接過來舀了一勺半的玫瑰糖放在粥裏攪勻了才放到雲之麵前,小家夥靜靜地吃起來,一時間廳裏隻有勺子偶爾碰到瓷碗的聲音,安靜得有點不舒服。

“懷淵兄是想看城中民俗還是湖光山色?”雲若擱下手中的勺子問道。

“城中無非是市井街坊,哪裏都一樣的熱鬧。不如出城看看山水?”懷淵就著精致的小菜喝了些香米粥,心情甚是清爽。

“嗬嗬,非也,這小城臨安有些特色呢。不過既然懷淵兄想去散散心,那我們待會兒就先出城吧。城外往南三十裏有個臥龍湖,景色甚好。”雲若早就擬好幾條線路,都安排得妥當。

“嗯,這個季節正合適遊湖。懷淵久居北方,還真想看看這南國水景的溫婉靈秀呢。之兒也一起去吧?”懷淵笑問。

雲之聞聲並沒有答話,而是抬頭用眼神詢問雲若。

“一起去吧,多出去走走也好。現下荷花也開了,之兒不是早就盼著去遊湖賞花了麼?咱今兒就去。”雲若揉了揉雲之毛茸茸的耳朵。

“嗯。”雲之想了片刻便點點頭,然後很快用完早膳,三人一起出了棲雲莊。

大門前已經備好了車馬,雲若交代了些事情便同二人進了馬車。車夫打了個響鞭,驅著馬兒沿山路出了山門,繞過臨安小城南行,朝臥龍湖方向慢慢駛去。

馬車由兩匹棗紅的駿馬拉著,外麵一個車夫和兩個小廝,車廂裏一邊坐著懷淵,一邊坐著雲若,雲之偎在雲若身邊,左右打量著二人。

“對了,上次在太白山,懷淵並非有意冒犯。”懷淵心裏覺得還是解釋清楚才好。

“嗬嗬,懷淵兄不必放在心上。凡人不是常說不打不相識麼。”雲若笑笑,不太在意。“不過,懷淵兄是如何破解那些陣法的?雲若甚是好奇。”

“冒昧問一句,賢弟可是借助渲墨施的法?”懷淵指了指雲若握在手中的玉骨折扇。

“嗯,實不相瞞,家父早年就把雲若的內丹封到了渲墨中,所以但凡運氣施法都會催動渲墨自身的力量。”對於墨家人。也是今後自己的同僚,雲逸交代過不用隱瞞什麼,隻是雲若沒說封存自己內丹的並非手中的折扇。

“這流雲和渲墨的力量其實是相依相承的。所以渲墨的力量並不會對流雲設防。”懷淵解釋道:“它們在這之前已經數千年未曾相遇了,那日感應到渲墨的力量,流雲便一直很興奮,將我拖到了陣法之中,這才遇到了賢弟。”懷淵笑著撫了撫墨色的流雲,流雲便回應似的散發出淡淡的光華。

“這麼說是我引狼入室了,哈哈。”雲若唰地抖開折扇,虛掩著朗聲笑道。“是呀,幾千年了。聽家父說祖上的狐帝借助渲墨的力量將自己的元靈與妖邪封在一起,最終平息了妖魔對人界的滋擾,從那以後,渲墨便消失了一般,直至我在一個小鎮有幸找到沉睡中的它。”

“看來,你我身上的責任不小啊,流雲和渲墨都聚齊了。”懷淵以手支頜,轉臉看向馬車外變換的風景。

“嗬~不論將來如何,你我全力以赴便是。”雲若笑得風輕雲淡。

短暫的靜默之後,雲之轉動著水靈的眼睛打量二人,咯咯地輕笑出聲、雲若低頭看他,問道:“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雲之笑得用小手捂住嘴,就是不說。雲若挑眉——快說。雲之便笑著斷斷續續說道:“你們……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好像……嘿嘿……黑白無常哦!”說完更是笑得直顫。

呃……雲若的臉一下子黑了,心裏嘀咕:這死小孩兒怎麼每次都把自己和冥府聯係在一起……

懷淵聽罷則是跟雲之一起笑起來;“之兒不說我都沒注意呢,果然是像,哈哈。”

雲若的臉更黑了,轉臉狠狠剜了懷淵一眼。

馬車悠悠行了大概一個時辰,終於到了一片開闊的水域。雲之興奮得想立馬跳下車,不過被雲若抓著後襟拎回來坐好,然後“嗒”地一聲打了個響指,用法術幫雲之藏起毛茸茸的耳朵,這才滿意地放他出去。

三人離開馬車來到湖邊,微涼的風拂過層層荷葉送來令人心怡的清香。懷淵深吸一口氣道:“還是南邊的水清麗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