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之晴趕回工作的地方時,老婦人似乎已經早早地等著她了。隻見她從錢匣裏慢慢拿出兩張一百的鈔票,往夏之晴麵前一扔:“諾,這是你這半月的工錢,拿著快滾!”
好像明白眼前人話中的意思,夏之晴憔悴的麵頰顯得更加蒼白。雖然來時的路上已經想到了許多種後果,或挨罵,或加班,或扣工錢,她都已經準備承受了。可是,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是被辭退這一種最不拖拉、最不留情也最讓她絕望的結果。
很奇怪,一向軟弱的她,這次並沒有哀求老婦人,更沒有哭。並不是她突然變得堅強,更不是她早已經想好退路,隻是她終於明白,人在最最絕望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死亡。
她幾乎走向了極端,但是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夏之晴忽然止住了這個念頭。如果現在她死了,將如何在九泉之下麵對自己的丈夫!
活下去?不!沒有了工作,連一點微薄的生活來源都沒有了,她怎麼撫養孩子們?更沒有臉去麵對孩子們!
她的心倏地痛起來,下午的那一耳光打在兒身,痛在她心。其實她明白,兒子並沒有多大的過錯,如果擱在過去,她一定會一笑而之。孩子嘛,哪個不頑皮?何況小實不是個不愛學習的孩子。
過去……是的,她總是無法割舍過去,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帶給自己和孩子們傷痛。如果……她能再堅強一點,能徹底從痛苦中走出,那麼她一定會帶給孩子們幸福!
就這樣,夏之晴做出了一個與輕生同樣愚蠢,讓她後悔半生的決定:逃離!她要逃離這個城市,逃離孩子們,她要以最堅強的姿態歸來!
長途汽車站
秋風瑟瑟,客車搭載著夏之晴駛出了滄州,這個淨是傷心的地方。自此,她獨自踏上了一條異鄉的顛沛之旅,或許窮極一生都無法實現心中的願望,或許真的讓她找到出路而勝利歸來。無論何種結局,此刻的她,卻忘了,那些幼小的孩子們,失去了父親,如今再度失去母親,心理會承受多大的創傷,又該如何生存下去!
最不留情的時間,天色漸漸暗沉。破舊的小屋裏,孩子們還不知道媽媽的離去。可是即使知道又能怎樣,她已經走了,帶著那個愚蠢的決定自以為是地走了。
夏實還在一動不動地跪著,緊閉著雙眼,似乎睡了過去。若仔細看,你會發現,這個平時最樂嗬嗬的孩子,此刻緊皺著眉頭,小臉上還有怎麼也抹不去的淚痕。
看不下去的夏夕,有好幾次都想去拉著弟弟站起來,卻被夏柚攔下了。
“讓他跪著。一來是媽媽的決定,二來也該讓小實吃點苦頭,他該長大了。”她幾乎冰冷著臉說道。
夏夕不忍:“可是他已經跪了半天了,腿肯定早就麻了,他會受不了的,況且地上又冰又硬。”
看著姐姐糾結、心疼的神情,夏柚柔和了語氣:“他受罰是必要的。不過……”她扭過頭,小聲道:“拿個枕頭給他還是可以的……”
小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夏夕還是聽見了,她愣了愣,心想:一直欺負小實的她竟會說出這種話,又忽然想通了什麼,釋然而欣慰地笑道:“好。”
月亮按照慣例爬上了她應在的位置,遵守了與天空的約定。微微的光芒普照著寧靜的小城,安諧而神秘。
古老時鍾不厭其煩地循著陳舊又嶄新的軌道前進。當他溫和奏響今日第四十四個音節時,等待著的孩子們都不約而同地朝望門口,卻沒有半點人影;當他響亮奏響今日第四十六個音節時,孩子們蒙矓著睡眼朝望門口,依舊隻有模糊的黑夜;當他急切地奏響新晨的音節時,孩子們瞬間驚醒,感到了不同尋常,內心惶惶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