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遙下了凡世,最傷心的也許是我爹爹,他再也喝不到最地道的桃花釀了。
莊遙的酒,並不容易喝到,釀與不釀,釀多釀少,全憑心情。他的酒並不見得藏了很多年份,九百九十九朵春初桃花釀出來,卻是獨一味兒。
我很想嚐嚐這讓我爹爹名節盡失的傳說中的絕品,可是不認為我的逼格高到可以品出其中的味兒。而莊遙那裏,說我這沒仙力的根本撐不住後勁。所以直到莊遙離了天庭,我也沒抿一口日思夜思的桃花釀。
莊遙蹲在天河邊上一朵朵的洗著桃花,這在我印象裏男子做這些事本是極女氣的事,可他做起來看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想我爹爹,莫說洗桃花,就是刷個碗他也嫌有辱他司命神君的尊嚴。
“究竟有什麼東西是你不會的呢?”我托著下巴迷朦朦的賞著他的側臉。
“我在找。”他笑著挑挑眉毛,盡是疏懶之氣。
其實,我也在找。
那日我下了學來不及回司命府,苦著臉翻了幾座山去找他。
“被你師傅訓了?”他很是好笑的看著我。
“嗯......”我低哼一聲,轉瞬便喜笑顏開的接過他手裏的烤魚。挨說幾句又有什麼打緊,不痛不癢。
他伸伸手:“琵琶。”
我怔了一瞬把琵琶遞給他。
他一根手指在弦上輕撩一下,發出一聲顫巍巍的音。斜著眼看我一眼,便旋手把琵琶放在頸後,靈活的手指從背後撥弄琴弦。
“反彈琵琶?”我吃驚的張大了嘴。
他微眯著眼,嘴角噙笑,琵琶聲起,忽緩忽疾,聲聲靈動。我便覺得天地時間空間皆變得不甚明朗,有微風,有花香,有鸞鳥低回,忽而又轉驚濤駭浪,驟雨狂瀉,一切變得迷亂,唯有指尖一聲鏗鏘,戛然而止。停的詭譎卻早已讓人心神蕩漾,連去疑惑的心思也無。
他把琵琶塞回我手裏:“完了而已,何必太認真。”
“你怎麼什麼都會呢?”我手指輕輕撫摸他撥過的弦。
“你守著這片聞聲鳥語都妄想的紫星海住上八百年,也是什麼都會了。”他說這個的時候語氣很是調侃,我的手卻是一顫,被琴緣割出了一道口子。
他從未對我講過他的過去,這口耳相傳的又實在不能當真,不知幼年的莊遙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
再說莊遙的桃花釀,仙力不夠深厚的,一杯便倒。
莊遙的酒量我不知道,每次爹爹去找他喝酒,都是被莊遙像爛泥一樣的駝回來。
莊遙把他往門邊上一丟:“我寧願背上三擔酒來也再也不願背你爹爹這大塊頭。”
“你怎麼就從來不醉的呢?”我圍著他嗅了一圈,連酒氣也是淡淡的。
“我是個清醒人,怎麼會醉呢?”他吊兒郎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