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的歲數,這樣的修行,這樣的脾性,這樣愛貪小便宜的品行,還有這樣不明不白的身世,本是繼位無望的。隻是爹爹魂歸紫星海的當日,無量女君便下了旨,封我為司命,接了我爹爹的衣缽。
這天庭裏的神仙都知道我爹爹從桃林子裏撿了我,就因著這臉盤子和他心心念念的人有幾分像便收了做養女。大體來說,我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神仙,再細細深究下去也可能是個私生女。最愛討論家長裏短的老神仙對於我繼司命之位很是不以為然,更有幾個平日裏等著魂歸太虛的老頑固天天跑到無量那裏去哭天搶地,要求撤了我的司命之位。
隻是既然是無量女君許了的,任憑誰也沒有這扭轉乾坤的本事。據說有個老神仙說寧願廢了仙力也不能看著我這來路不正的小仙住在這司命閣,無量女君便痛快的革了他兩千年的仙力。此後再無一人為這事明著議論什麼。
無量女君是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光芒卻早已蓋過了坐在禦座上的男人,無量神君這位子坐的便有些憋屈,一張老氣橫秋的臉上總是有些鬱鬱寡歡的落寞,說起話來也時常小心的撇撇自己老婆的神色,說明家教甚好。
對於那傳的沸沸揚揚的二仙掙妻的戲碼,我很是不以為然,爹爹那般不知禮數的一個人怎會入了這女君的慧眼。即使真如他們所說,女君曾對爹爹芳心暗許,那也定是不經人事的隨風謊花。待認清了自己要的是什麼,便爽快的掐斷了自己萌芽的小心思,攜著個真命天子榮登大寶。
對於接這司命之位我並沒有多大的興趣,爹爹便是死在這位上,我又如何接得。王母遣人送了個看完便化掉的水簽來,話說的文縐縐,我隻記得大意是說:“聰明人,隻有放棄自己得不到的,抓住自己得到的才能圓滿。”按照這個評判標準,她無疑是個聰明人,我爹爹不是,我也不是。
我這個仙是個破釜沉舟的脾性,若我想要的抓不住,我不想要的塞進我手裏我也不稀罕。
爹爹走了幾百年,我還是不敢深究,害得爹爹化了灰,不管有多少天意人禍,終歸是我自作自受。
我不敢吃冰糖粘子,不敢喝桃花釀,不敢品桃竹青,不敢蹲在府門口看那些衣著光鮮的神仙。
但凡想到爹爹的一點一滴,我的心就剜的一陣陣發疼。
爹爹屍身沉入紫星海那日,我站了幾站還是沒站起來,小織籠便替我去扶了棺。
她回來的時候身上還燃著星星點點的琉彩。那是神仙的最高禮遇,隻是爹爹說過,仙族沒落千年,掌著紫星海的神仙,除了莊遙,已沒人化得了琉璃石。
隻是他既然做出當日那些事情來,何必再做這樣的姿態。
小織籠看我盯著她身上斑斕的顏色發呆,歎氣搖頭去院裏取水:“師傅走的很有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