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風左手執杯,右手執酒。他的眼神清澈似泉水,點垢不染,正襟端坐在一張小小的木案後,隔窗眺望外景。杯子是街麵上隨處可買到的廉價塑料杯,酒是五十二度的方瓶綿竹大曲。
窗外正下著淅瀝小雨,雨點落在對麵的大紅瓦房上麵,飛濺起的漣漪和空中細微的風聲,都被楊風的感官迅速地捕捉到並一一地清晰地呈現在心裏。視線遠及過去,是一大片霧蒙蒙的江南水景。再遠去到視線極處,餘下的像是被裹了一層薄薄蟬翼般的青山悠遠了。
又飲一杯。綿竹大曲已可見底。
此時,楊風的眼神仍舊清澈明亮。其實,他的身體已經醉了,可是多年積攢下來的那股子堅強意誌和經過無數次錘煉的深層危機意識,令他這個頭一次酗酒者,竟然生生戰勝了濃濃的酒意!
楊風的視線從遠不可及處收了回來,驀然一個小物件落在了楊風的眼裏。
一隻木葫蘆用一根細細的紅線繩係在了伸展到半空的樹枝上,外在雕刻的很是粗糙。隻有楊風知道,葫蘆底部被人開了一個小門,裏麵還藏了兩隻小葫蘆。
因為。木葫蘆的雕刻者就是他自己。
裏麵的小葫蘆一個代表著自己,另一個則是李晚虹。
“晚虹,晚虹……”
楊風癡癡地望著它,內心深處被他這些天刻意控製起來的情感卻在麵對這個沒有一絲生命的木雕時,瞬間失控!
恍恍惚惚間,樓下那顆粗壯高大的楊梅樹的枝節蔓蔓劃過空間,隨著風雨在楊風的眼睛裏飄揚起伏,穿梭交叉,那拇指粗細的枝條此刻在他的眼裏,如同一個個逝去的時光殘片。空中突然驚雷陣陣,雨勢加大,雨水從窗外飄了進來,楊風也充耳不聞,就那麼癡癡地站著,癡癡地望著。
……
這一站一望,也不知過了多久。
外麵的雨停了,天也黑下來。楊風好似剛從夢中醒來,頭顱隱隱作痛。這個夢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夢中出現的人和事,隻和一個人有關。
一個世紀。一個人。
“晚虹。我楊風,祝你們幸福。”楊風抬眼看著遠方漆黑的夜空,眼睛也與那夜空融合,好似擺脫了怎也無法抹去的羈絆一樣,心中默默地道出這一句話之後,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回到臥室,楊風從床頭的一個暗格中拿出黑色的筆記本,在黑暗中拿出筆在最後一頁上麵寫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寫完後,楊風沒有將其放回原處,而是又從床頭暗格中將許多證件和卡片一並取出放進了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背包內。
接著打開電腦,運行了一款沒有名字的軟件,軟件的設計界麵很簡潔。隻有收件人欄和一個內容框及發送按鈕,他接連用英文給幾個郵件地址發了信件。每封信的內容或長或短,其中給一個名叫hero的寫信內容最長,光這一封信就用了他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
“我的朋友們,還有我的夥伴,我們,再見了。”楊風發完信件之後,輕輕歎息一聲,有些不舍卻又透露出必走的決心。
楊風低頭沉思片刻,用手摸了摸鼻子,抬起頭來嗬嗬地自嘲一笑:“既然你們給我起了名字叫‘隱’,那我就還你們一個真正的自我——隱吧。”
楊風的一雙手落在鍵盤上的那一刻,意味著整個全球網絡世界的格局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楊風正襟端坐在電腦前,眼睛裏發出莊嚴肅穆的神采,像是一個預備黨員即將對著國旗宣誓一樣。他的敲打速度並不算快,在一些打字高手的眼中不過是初級水平,隨著一個動作,一個字符的落下,楊風將自己在浩瀚網絡中不管是故意留下或是無意留下的痕跡,清除了個幹幹淨淨。
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這一路操作下來,並沒有花費他多少時間,頂多也就一頓飯的功夫。
緊接著,楊風沒有絲毫的停留,他親手銷毀了硬盤上的數據。裏麵有他八年來積累下來所有的成果與戰績,其中甚至包括數個適用於各種操作係統環境下的通用漏洞及幾款業界堪稱神作級的軟件,均未發表。如果這些東西拿到外麵,足以引發一場不小的計算機界之革命!
銷毀。
楊風在做這些的時候,心裏似無悲無喜,仿佛正經曆著佛家弟子的“夢幻皆成空,一切如露亦如電。”
八年了。
在計算機界,楊風從當年的一棵小樹苗,時至今日已經成長為一顆蒼天巨樹。從發現遊戲裏的一個小小的BUG開始,到會使用一些可憐的木馬程序和軟件,再到結識國內的bird,sunx,彭哥,lion,PP,redtx,chiny等人,開始瘋狂地學習英語,學習計算機技術,那時候他每天的時間除了吃飯和那點可憐的休息時間之外,隻剩下編程,彙編,反彙編,調試,再調試。為的就是打破一切規則束縛,拿到最高權限並最終得到整台電腦的絕對控製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