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人民醫院內科主治醫師王朝霞像往常一樣走進了502號病房。她將手裏提著的一個保溫瓶放在桌子上,從未開封的瓶子裏隱隱散發出一股中藥味。王朝霞擰了下眉頭,轉身走過去看連接在病上身上的儀器,各項數據仍和一個月前一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代表著生命存活特征的那道直線就如同紮在她心裏的一根刺,好像永遠存在不會消失。
“哼,真是個倔老頭,明明早該拉去火化的臭叫化子,非要說脈搏還在跳,隻有極其微弱的意識,還天天用他自己配的中草藥方灌食,心跳停止有什麼用!如此辛苦好心也就算了,倒貼腰包給人住高級病房,簡直快氣死我了!”
王朝霞想到自己那個倔強的公公,強烈的不滿情緒幾乎每天都要在心裏過一遍。她用淡漠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白色繃帶把他包裹成了“粽子”,隻露出鼻子和一雙沉閉的眼睛。當初和公公訂下的一個口頭協議,今天可是最後一天。過了今天,明天火葬場的人就會開車過來把這人拉去火化,她招呼都和他們打好了。
王朝霞心裏正詛咒這個大麻煩快點在眼前消失,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十分刺耳。她恨恨地看了病床上的那人一眼,冷哼一聲從病房走出來,手裏拿著手機來到外麵走廊上。
“喂……什麼?兒子昨天又逃課了!老師叫家長現在過去?……你這個教育局長是怎麼當的啊,你怎麼不去,嫌丟你大局長的臉麵啊,兒子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也是你程祺英的……你沒空我倒有空了!我可是還要細心照顧咱爸上個月撿回來的‘寶貝’呢!要去你自己去!我沒空……”
聽見對方‘啪’地一聲掛掉電話,王朝霞氣的重重一跺腳,走了。也不管剛才自己的嗓門引來走廊上多少醫生護士的注意,誰愛投訴她就去找院長!讓那個大麻煩住進醫院,可是公公和院長大人全都同意的。
王朝霞走後不久,護士徐明月進了502號病房。她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過去將王朝霞帶來的保溫瓶蓋打開,忍受著中草藥散發出來濃濃的苦澀氣味,手捧著保溫瓶來到床前,她將病人的口罩小心摘掉,帶著一副潔淨的手套用湯勺輕柔地給他喂藥。
帶手套的事情曾被醫院的名譽院長叮囑過的,喂藥時必須帶手套,即使徐明月是個愛幹淨的人,一天洗手四五次。剛喂了兩勺下去,徐明月驚喜地呀了一聲。以前喂藥病人都是沒有任何反應的,今天剛喂兩勺下去,病人就把藥吐了出來。
學過一些醫理知識的她,知道多日不醒的病人一旦吐藥意味著什麼!更何況是送來醫院時早就斷絕了生命機能的病人?徐明月覺得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辛苦在此刻終於有了回報。歡喜之下眼圈立刻就紅了。
徐明月放下手裏的保溫瓶,她輕盈一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馬上通知王醫師!還有院長韓進和名譽院長程伯通!
……
前方不遠處閃耀著幾點忽明忽暗的燈火,黑暗中一排影綽的幾層小樓,楊風凝神細細看去好像是一個小型鄉鎮。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收割後大片開闊的莊稼地,緊緊一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奔去。
他奔跑的時候,身體就像是漂浮在驚濤駭浪的大海裏的小小船隻,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七天七夜!楊風和追殺他的人鬥智鬥力整整一百六十八個小時!
一路北上逃亡,從廣州到清遠,經韶關過郴州地界,在第七天到了衡陽!說是千裏追殺也不為過。逃亡的路上,楊風根本不敢去報警尋求警方庇護。自己已是襤衣裹體,遍體鱗傷,甚至後肩上還有一處槍傷,身上又沒帶任何證件,再加上黃石和朱老三的死,他斷絕了這個念頭。為了後肩那處槍傷,一家醫務室和兩家藥房被他光顧過,被人當成叫化子小偷喊著追打出幾裏地遠。
殺手就跟一副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他不放。阻擊槍也換成小巧的手槍,被追殺期間有多少驚心動魄的時刻,楊風都是憑靠強大意誌,莫大毅力和耐心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