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車內,開往市區的山路上。
程甫靈開車很不專心,她時不時地會抬頭看一下後視鏡。
鏡子中的男人正微眯著眼睛像是在打磕睡,安然如許。
板寸頭,方臉盤,眉毛如雲般輕淡,他的睫毛每一次抖動都像極了一個熟睡中的嬰兒。
她在某一時刻感受到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氣息,孤獨如蒼海一粟的氣息。既令她著迷又無法去走近他,又歡喜又懊惱,真是很奇妙的感覺。
程甫靈因為小時候的一件事,時至今日仍對男人存在很大的偏見和敵意。也許連她都不自知,她潛意識裏把每個男人都當成了那個人的影子。
她厭惡男人的強大,卻同情女人的弱勢。所以她今天練的一身好本領,也曾想過有一天抓到那個人之後,自己該用什麼手段將其千刀萬剮了好。
原本以為自己的生命裏除了親情,女人之間的友情,不應該再和任何一個男人有情感上的幹係。
可世事無常,人之情感如光陰中的流沙捉摸不定,豈是凡塵俗子所能輕易把握住的東西。
“你在觀察我。”楊風突然睜開雙眼,對著鏡子燦然一笑道。
車子一個左擺,差點開進路旁一道山溝裏。
程甫靈停下車,朝鏡子裏嗔怒道;“楊風,你要是想自己走這夜路,我很樂意現在放你下車。”
兩人正在趕夜路,從軍區到市區兩百多裏路途,如今悍馬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如果被趕下去,山路難行,荒郊野嶺的估計他不眠不休也得走到明天晚上去了。
“麻煩開下車門。”楊風的左手放在車窗上做著下車的準備。
“隨你便。”
嘀,車門打開。
“我要下去噓噓,不要亂想。”
楊風笑嗬嗬地下了車,程甫靈在駕駛座上氣的咬牙切齒,看著他走進了一片茂密的甘蔗林。死男人臭男人,最好被山狼叼去才好。
時間過去五分鍾仍舊沒見楊風回來,程甫靈有些坐不住了,就打開駕駛門走下車來。
迎麵一陣輕悠悠的夜風吹來,程甫靈忍不住打了個寒蟬。正是秋月當頭,星辰眨眼,水銀似的月光灑遍山嶺荒野,山地裏禿起的小墳包長滿雜草野花,被風吹起小黃花迎風飄動,仿佛有人的靈魂居住其中,張開鬼臉對人發出森森笑意。
任她藝高人膽大,也不由感到頭皮發麻,有種被鬼物在暗中偷窺她的惡感。
“楊風……”程甫靈對著曠野喊了兩聲,沒有自己的回聲,也沒有對方的應答傳來。
風繼續吹,小墳堆上的黃花迎風起舞,程甫靈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腦袋裏不斷閃現著以前看過的恐怖片場景。為了練習膽量,她曾收集來國內外所有上映過的恐怖片,一個人呆在小房間內將其全部看完。
她到現在終於發現古人說的話真是一點沒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現在她滿腦子裝的都是吸血鬼,僵屍,貞子,水井,鬼物,聊齋……
越是控製自己不去想這些東西,它們偏偏纏住她不放,一股腦地往她身體內鑽擠。
腦海中正閃過一個鬼臉,她突然感覺肩膀上多出一隻手來。
“你是在找我嗎?”隨後一個滄桑的聲音差點把她的三魂七魄嚇出一魂來。
程甫靈顫著香肩轉過身,發現楊風正眼也不眨地對著自己微笑。看見對方清亮如月的眸子裏閃動著一絲頑皮的笑意,她二話不說低頭伏在他肩膀上。
楊風的眉頭微皺,對方很快離開他的肩頭,後退一步轉過身不說話。
楊風也不管她,走到路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看著遠處的山巒笑道:“你咬也咬了,為什麼不坐下來欣賞一下夜景呢?”
程甫靈暗自一笑,冷著臉過來坐在他旁邊,道:“你剛才去哪兒了?別說你掉進山洞現在才爬回來。”
“哦,到了那肚子有點疼,後來就多呆了一會兒,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掛念我。”楊風低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天底下還有他這樣的稀有物種存在呢!
程甫靈覺得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每次都會給他氣出一肚子氣。
楊風不說話,程甫靈也不說話。可後者顯然是一個急性子,見他一直盯著遠處的大山看來看去,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那裏有花兒還是有美女,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程甫靈沒好氣地道,手下拔著路邊的野草,已是碎碎一地。
“那裏有山,有石頭,還有樹。”楊風老神在在地說道。
“還有小鬼呢!”程甫靈覺得拔草沒意思,拿起一塊小石子合掌揉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