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君縱白馬如龍 月籠寒光似霜(1)(1 / 3)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

綿延數裏的軍隊在黃土砌成的穀中穿行,士兵有力的步伐揚起漫天黃沙,烈日當空照下,直射得將士們的鐵甲泛起寒光湛湛,從遠處看,軍隊猶如一條閃著銀光的巨龍,嘶吼著前進。

正當將士們緩步而行時,中軍中傳來一陣吟詩之聲,若說是吟詩卻不如說是喊詩,這首唐代大詩人王昌齡的《出塞》由此人喊出,當真是豪氣幹雲,聽得中軍的兵士們無不慷慨激昂,有幾人聞此聲如鍾如磬,心下敬佩,但一時間又不知是哪位將軍所發,便回頭向後瞥去。

隻見此人劍眉入鬢,目若朗星,弱冠年紀,卻金盔銀甲著身,披白色錦袍,一副大將軍打扮,跨在一匹白色寶馬之上,按劍而行,當真是英姿颯爽,氣宇軒昂。

幾人一瞥之下,無不心驚,知此人正是今回禦駕親征的正統皇帝朱祁鎮,若讓人發現自己行軍中私睹天顏,縱罪不至死,也免不了重刑加身。片刻後,這幾人不見長官上前問責,才心下稍寬,暗想:傳言這當今聖上,年少無知,莫說是領軍出征,便是書中兵法,亦不通曉,此處出征皆是聽了那內監王振之言。此刻一見,傳言未免有些不盡不實。縱使此次出征乃是王振主事,但有此少年英雄的皇上坐陣,又是以十倍於瓦剌的大軍征討,又豈有不勝之理,心下無不自豪。但這幾人一想到即將於瓦剌軍交鋒,自豪之情不免又化作了一聲輕歎,皆念此戰雖勝,但瓦剌軍驍勇善戰,我等兵卒卻不知又要死傷多少,更不知自己能否生還。幾人想到此,故鄉之事,之人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盡皆黯然。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朱祁鎮方才喊過一首《出塞》,自覺心中說不出的痛快,他自出生便被立為皇太子,至九歲登基,在到今日出征,別說來到這戰場,就是宮闈也未出過幾次,而他此時又是意氣風發的年歲,對明太祖,明成祖及其父禦駕親征之事甚是向往,是以此次王振奏請禦駕親征正中了他的下懷,縱是朝中大臣反對之聲不絕於耳,但他仍是力排眾議禦駕親征。這一路走來眼見自己治下的大明幅員遼闊,兵強馬壯,忍不住喊詩抒情。這會兒興致又起,朗聲喊出一首同是王昌齡所作的邊塞詩《從軍行》,喊罷卻覺興致未盡,又連喊兩句“不破樓蘭終不還”,方覺心中大快。

“皇上適才幾句詩喊得是聲若洪鍾,想是練氣之法又有精進,可喜可賀。”說話的人一直與朱祁鎮並駕,騎一匹棗色瘦馬,身著暗紅色寬袍,披頭撒發,虯髯絡腮,聲音甚是低沉,不似中原之人。此刻雖在軍中,人人皆配兵器,但在皇上身邊的錦衣衛及眾武將,都將長短兵器藏於馬側,怕驚了聖駕。此人卻不以為意,馬身兩側各掛兩把長劍,左右腰間又各懸一把,算上手中所持一把,周身竟配七劍,前行時長劍不免相互碰撞,叮當作響,甚是惹人注目。

朱祁鎮笑道:“趙先生謬讚了。朕平時雖有意勤練此法,卻因忙於政務不得如願,何來精進之言。”朱祁鎮說話間,右手“嗖”的一聲拔出寶劍,向前直刺而出,手臂伸直後,劍尖一顫,劍身又向右上方斜劃而去,朱祁鎮見劍尖一過自己頭頂,手腕一轉,劍又斜著斬下,這兩招他似練了許久,在馬上使出,雖不甚瀟灑,卻也頗有氣勢。朱祁鎮劍招使得連貫,心中甚是得意,卻也不顯露,隻是手腕一橫,將寶劍入鞘,而後對那趙先生道:“倒是這兩招劍法望趙先生指點一二。”

趙先生見朱祁鎮劍招使得流暢,也頗為高興,笑道:“皇上這一招“一葦渡江”接著“佛音萬裏”兩招使得純熟,已得少林劍法三昧。”

朱祁鎮聞聽此言,雖知那趙先生有奉承之嫌,但仍是大悅。原來那趙先生單名一個逸字,原是昆侖派的高手,十幾年前為了躲避仇家,進宮做了禁軍侍衛,三年前朱祁鎮無意中在宮中看見趙逸舞劍,知他是劍術名家,便命他在自己身邊教自己劍術內功。朱祁鎮本性純良,寬厚仁義,加之對這趙逸的劍術甚是佩服,是以在兩人單獨說話時,朱祁鎮對這趙逸都是以師視之。此刻得趙逸稱讚,心下大悅,笑道:“朕雖素不知江湖事,但那少林寺是天下武學正宗朕倒有所耳聞,朕這兩招三腳貓功夫可不值得趙先生這一讚了。”

趙逸見朱祁鎮麵有得意之色,知他以為自己是在溜須拍馬,便正色道:“皇上這可誤解了,這句話倒不是什麼誇獎,隻是實言。須知這武學之道,貴在自知,若以為自己強於對手而貿然出手,終會自食惡果,是以學武之人不會輕易誇獎徒弟,更不要說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