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清晨,笪瑤對著妝鏡,問正幫忙梳頭的夜螢。
握著滿把豐盈的青絲,夜螢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正想堆起平日的笑容,笪瑤已轉過身來,握著她拿玉梳的手,了然道,“我便知道肯定是昨日我暈倒的時候,你守了我許久,操心勞力累壞了。我準你今日休息一天,好不好?”
袖內的藥丸燙的像顆赤紅的鐵彈子,令夜螢幾乎握不住長發和玉梳。如果騙公主吃下去,便是一生的愧疚。如果不騙,那麼衢州的父母弟妹會遭毒手。
笪瑤瞅見夜螢臉色越發難看,輕輕的拉回長發,從桌上拿起另一把木質的梳子。兀自梳了幾下,笑吟吟的瞧著夜螢道,“別猶豫啦,又不克扣你的月俸,看你害怕的,好像家裏出事了似的。”
說到此處,越發覺得夜螢的表現不同以往,笪瑤放下梳子,先讓其他人退下才問夜螢道,“快告訴我,是不是你爹的病又重?”
夜螢聽到家人被提及,眼淚終於忍不住充斥了雙眼,“公主,您別說了,我爹……”
果然是被她說中是家裏的事,笪瑤忙勸慰夜螢,“沒事的,你是缺錢還是缺藥,都放心與我要就是。昨日皇後還送來一些藥材來,我現在就讓太醫過來,選那些可以製肺病的藥材出來,讓人給你爹送過去……”
“不是的公主,不是的!”夜螢一把跪在地上,把笪瑤拉的緊緊的。
“看來是我猜錯了,你想家了吧。”笪瑤伸手要扶起夜螢,可她死死的釘在地上不動,笪瑤有些無奈,許諾道,“起來吧,等時機成熟,我送你返家團圓,還要備上好大一份嫁妝,讓你將來風風光光的出嫁。”
一家團圓,風光出嫁,多好的事情。可家人若已被莊明月害了,哪裏還有家可回。夜螢費盡全部心力才顫聲道,“多謝公主開恩,奴婢開心的差點忘記了,早上公主還睡著時,息川公子送來了解藥,公主趕緊服下吧,身體的毒便可以解了。”
笪瑤眼睛亮盈盈的,接過藥物,便送到嘴邊,道,“給我倒杯水來,我好咽下去。”
夜螢轉身倒水,可沉重的雙腿怎麼也邁不開步子去,一股力道從心中衝出來,她猛地回頭扼住笪瑤的下巴道,“別吃!”
笪瑤沉靜的看著夜螢,攤開手掌露出那粒漆黑的藥丸。方才夜螢的異樣其實已經對解藥產生懷疑,讓她去倒水不過是想避開夜螢的視線把藥藏起來,回頭親自去找息川問清楚。
如今,也罷。
夜螢在臨門一腳時回頭阻止,可見依舊忠肝義膽。
笪瑤非但不想計較,而且異常感動。一雙柔荑輕輕的按住了夜螢顫抖不止的肩膀,以示安撫,“我不怪你,定是有人脅迫你的,對嗎?”
夜螢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來。
笪瑤微凝眉頭,久久不語。
原本無法對楚風說實話,除了是了解他多疑的性子,自知無益;還因為擔心有朝一日兩個人又換回去,如果說出來反而憑添麻煩。
但如今真公主已經按耐不住,要動手除她而後快,不外乎有兩種可能——認定兩人沒有機會再換回來,或是她根本不想再換回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家人有事。”笪瑤對夜螢道。
這日,東宮上下人人都知道漪瀾殿裏出了件事情。
太子妃的嫁衣被宮娥夜螢不慎損毀,太子妃大發雷霆。
原本是漪瀾殿裏最得意的宮婢,如今被貶入廚房做苦力,不得聽傳,永遠不許再入漪瀾殿。
把夜螢調離身邊,這個辦法雖不高明,還需讓夜螢吃一段時間苦頭,可除此以外,笪瑤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暗示莊明月——夜螢已經失去了利益價值,沒必要再傷害夜螢的家人了。
彼時,夜螢哭哭啼啼被拉出大殿去的場景還清晰的留在笪瑤的腦海裏。
自打在這具身體裏醒來,做了西嫁楚國的東齊公主,夜螢是她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幾個宮娥中,最得她信任的。
而今夜螢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讓笪瑤對其他四個東齊來的宮娥不放心起來。
畢竟真公主對這幾人了如指掌,保不準很快又能威脅另一個,而她未必還能幸運逃過去。
笪瑤閉起雙目,平靜的表麵下,心波起伏。
與楚風,與息川定下的都是三日之約,今天已是第二天了,最遲明日息川當送來解藥。隻要是息川親自送來的,定可以相信。可如何在期限之前自證清白倒是難題。
有一瞬,她喪氣的覺得萬一息川沒研出解藥,倒也一死百了,無須煩惱了。
怕隻怕,息川不是親自送藥來,叫旁人再得了機會……想到此處,笪瑤揚聲道,“來人,擺駕聽濤苑。”